记得青岛人管老公叫“对象”,总感觉“对象”一词含着喜悦和平等;“老公”一词暗藏任性和依赖。叫“那口子”,是跟你分粮食的。叫“俺家喏主”,是妇德。叫“屋里的”,是男权。叫“婆娘”,是宠着并蔑视着。叫“老婆”,与“老公”同义,有依赖的意思。叫“媳妇”是新婚的喜悦。
在婚姻中,人是多么容易丢掉自己的名字和自我。无论男人、女人,在最初的新婚的喜悦里都愿意把自己和他者混为一谈,我是你的,你是我的,然后果真像儿歌里那样:打碎了你,打碎了我,把我们在泥里和一和,再塑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但实际上,最终还是你是你,他是他。
婚姻中,最容易被扭曲的就是女性,当她的灵性被物化时,当她家具般的地位被忽视或动摇时,她的怨毒和反抗一定显而易见。
女人的天性有女儿性,有母性,但没有“妻性”,那是后天生活强加给她的,有的女人可以接受这个,有些女人一辈子都把这个“妻性”和女儿性与母性混为一谈,不仅弄得自己焦头烂额,也把男人折腾得够呛。
女儿性是撒娇任性,母性是慈悲温柔,妻性是精神肉体上的掠夺和屈从,是理智上的反抗与顺从,是生活碾压下生出的扭曲的怪物,是太多的担当与痛苦。总之,做女儿轻松,做母亲快乐,做妻子,既不轻松,也难得快乐,就是三个字——不容易!
妻性有三个特点——委屈,愤怒,徒劳。因为付出太多,所以委屈;因为有可能浪费一生,所以愤怒;因为对方不领情,所以徒劳。归根到底,对方是个陌生人,你只是被命运强迫着,被糊涂的月老牵了红线,和一个陌生人过了一生。生活秉性如此熟悉,但最终还是彼此不懂。
妻性一旦爆发,很有可能邪恶。
不要以为天天在屋里打扫、转悠的女人就是女主人,她,也可能是女佣,或厨娘,这其中只有女主人没有工钱,且属于终身套牢。
“徒劳”这个词挺让人悲观的,意思就是“白忙活”。白忙活一会儿行,白忙活一辈子就……
所以,过去的父母嫁女儿都是哭嫁,现在父母则不懂这些了,嫁女儿只是告诉她是奔幸福去的,从不告诉她生活的残酷。实际上,嫁,是嫁给了责任和义务——要上孝公婆,中敬丈夫,下抚子女,还要洒扫庭除……一切,不过是苦,而妇人,要苦中求乐,要用自己无穷无尽的牺牲来换取一个别人眼中“圆满的生活”。
在《诗经》里,女子出嫁曰“归”,少妇回娘家也是“归”,出出进进,都用一个字,就表达了那女子的矛盾心情和矛盾生活。
旧时代为什么女方家会收那么多“聘礼”?实际上是看透了人性,看透了人心的无常和生活的无常,“聘礼”不过是一旦女子被弃返回娘家的生活保障费用。而现在不讲究聘礼,一是女子经济的独立,二是对人性没看通透,以至于事后离婚成为大战,对生活的伤害更大。
所以,总是看到那么多悲情的女人,那么多怨妇,那么多伤痛。
有一回来一老妇人,痛斥丈夫蛮横粗俗弄得自己病痛累累,于是我说那你就离开他呗,那老妇泪眼中透出杀气,说:“不,我要耗死他。”下午又来一老男长吁短叹,说妻子一生辛苦无数,只是天天絮叨,男子每晚要在外喝二两酒才敢回家……
大病必源于情志,源于自身生活绵绵无绝期之怨毒。
夫妻间完美的性生活有时会对女人产生催眠的效果,但这种女人一定是心智与肉体相对成熟的女人,她才甘愿臣服于男人的伟岸和豁达,而她明智的小鸟依人也更提升男人的征服与爱恋。但很多耽于幻想的幼稚女人从新婚之夜就被粉碎了,再也无法完成她的成熟。一旦妻性爆发,她便“轻慢丈夫”,用撇嘴、用指责、用挖苦等等等等把男人置于厌恶和仇恨,生活也随之龌龊起来。
我反对未婚同居,但我也反对婚前对生活全然的懵懂与幻想。
在婚姻中,最怕女子不察丈夫之意,胡搅蛮缠;男子不晓妇人之性,生硬固执。如此婚姻便是人生之困境。
一个女人携丈夫来看病,她爱怜地看着丈夫说:“唉,男人这一辈子都不会懂事的……”
这女子好,这女子命苦,但觉悟了。
这世上,能说清楚的都是事,说不清楚的都是情和命。在中国,认命也是种觉悟。
女人在婚姻中,和男人在官场中很像,都是平衡木上的舞蹈——两臂张开,努力在心智与本能的冲突中找到平衡点——上帝给你的,就那么屁大的地方,你不能演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