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个打扮实在古怪,而且难看。头发狠狠地束在左耳边,翘起来那么短短的一把,脸蛋儿又肥,看起来就像个横摆着的白萝卜。腿很短,偏又穿松松肥肥的裤子,上衣再长长地罩下来,盖过膝盖,矮矮的人好像撑在面粉袋里做活动广告。她昂着头、甩着头发,春风得意地从我面前走过。她实在难看,但我微笑地看她走过了,欣赏她有勇气穿跟别人不大一样的衣服。
这个学生站起来,大声说他不同意我的看法。他举了一个例子,一个逻辑完全错误的例子。比手画脚地把话说完,坐下。全班静静的,斜眼看着他,觉得他很猖狂,爱自我炫耀,极不稳重。他的论点非常偏颇,但我微笑地听他说话,欣赏他有勇气说别人不敢说的话。
朋友发了两百张喜帖,下星期就要结婚了。可是又发觉这实在不是个理想的结合——两百个客人怎么办?他硬生生地取消了婚宴。他的决定实在下得太晚了一点,但我微笑地撕掉那张喜帖,欣赏他有勇气做一般人不敢做的事,上了车,还有下车的勇气。
简陋的讲台上,披着红条子的候选人讲得声嘶力竭。穿制服的警察,紧张地站在群众堆里。候选人口沫横飞地把平常报纸绝对不会刊登的言论大声大嚷地说出来。他举的例子谬误百出,他的用语粗糙而低级,可是我站在榕树阴里,耐心地听他说完,欣赏他有勇气主张与大众不同的意见。
那个萝卜头也许很幼稚,只是为了与别人不同而不同;我的学生也许很肤浅,站起来说话只是为了出风头;取消婚宴的朋友或许有朝三暮四的个性,极不可靠;使警察紧张的候选人或许知识和格调都很低。可是,我想,他们有与我不一样的自由,也有与你不一样的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