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在书市上买了北齐书。鲁迅说过,书要买小而薄,拿在手里最省力气。翻到文襄六王列传,没头没尾地看。我觉得对于非历史系的外行来说,史书里纪传部分都可以当小说的,反正又不考古勘校,又不求甚解,无论是孤史无证还是众说纷纭,看看热闹就好了。历史上真实的杀伐征戮,悲欢离合,远比小说家们闭门造车的臆想更曲折丰富。</p>文襄帝第二子是广宁王孝珩,能文,能画,能带兵。他在墙上画的苍鹰,使所有人都以为是真的,幸好南北朝还没有发明纸钞。孝珩在与周军作战中受伤被虏,敌将“齐王宪”来问话,(话说我起初看到是“齐王宪”,还纳闷齐人俘虏齐人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周国齐王宇文宪),孝珩自陈国难,俯仰有节,真是一片忠义可表。宇文宪亲自洗创敷药来打动他。孝珩被周人带回长安之后,就“依例”授某某官职了——这“有节”得也太容易了吧!看来那个时代人们习惯了小朝廷的兴替,大家降来降去,甚至降而复叛,叛而复降都数见不鲜,所以才成就了《与丘伯之书》这样的煽情文字流传千古。
文襄帝第四子是兰陵王长恭——这不就是赫赫有名的蒙面帅哥兰陵王么。他因为芒山大捷,奏对失言——更因为含光殿的镜子经常这样对皇帝说:“世界上最美丽的男子是兰陵王”——为后主所忌。长恭想方设法要去主上疑心,谋求自保。信陵君醇酒妇人,萧何欺田霸地,然而随着人类智慧的不断进步,到了长恭这里,这些法子都行不通了,于是他只好称病,感叹“去年面肿,今何不发”。这个面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肾炎还是甲低?大概他后来多吃了些牛羊肉,吃海鲜配橙汁,下雪天冷水澡,没事就看中国男足,于是终于有疾不療。后主很是感动,为他送来医治一切疑难杂症的灵药:一杯毒酒。从鸩杀兰陵王这件事上看,后主亡国也不委屈。
文襄帝第五子是安德王延宗。周武帝率大军攻齐,齐后主仓皇跑路,安排延宗留守。这也很好理解,大凡后主们,都是水晶心肝玻璃人,最风雅最才情的人物,只不适合打仗。延宗受留守的大臣们拥戴,黄袍加身,推辞不过,“被称帝”了。于是开放宫藏珍宝美女遍赐将士。后主气得跳脚,宁可让周军得了并州,也不愿意落到延宗之手。后来周军围晋阳——看到这里一阵兴奋,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字眼。原来这就是“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啊。难怪会有“晋阳已陷休回顾”,齐后主一点不心疼。就算周军不打进来,晋阳城也不再是他的了。反正宁与友邦,不予家奴,这一次不能算是贪图游猎误国。
另外三王没有太多新奇,现在回想起来面目模糊,就不写了。记得貌似某王是文襄世嫡,平时骄矜自负,被怀疑谋反,帝讯问王诸姬,其不得宠者献上了最后也是最恶毒的诬告,后来果然惨死。叹息,嫉妒的女人真可怕。
总之,这些薄命的文襄六王,除了在齐时死掉的,其余的也都在周的庆功宴上相逢了。古代娱乐资讯不发达,各地人习惯于听本地音乐,不象现在大家都喜欢同样的流行歌曲。所以韩信对项羽四面唱楚歌,是心理战——换做现在湖南卫视的粉丝遍全国,他就只好唱快乐女生了——周武帝在胜利宴上演习北齐音乐,也表示了一种心理上的征服。凄凉蜀故伎,来舞魏宫前,于是北齐降臣潸然泪下。
<p>在历史的长河里,有着无数次棠棣枝并,少长同欢的繁华盛景。那一幕幕广宁吹笛,安德呜咽;薛王沉醉,寿王醒着,都在觥筹交错之中暗流汹涌。真实的宫门夜宴,总是比电影更精彩呢。(老师说,作文结尾一定要和开头呼应扣题。)(《北齐书(全二册)》书评/speakingdol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