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一直以为,麻雀是蹦着走的。那天,我看到一只麻雀,它逡巡着,碎步双挪,那一刻,小小的它,寂静的,像个公主。
我一直以为,麻雀们嬉闹的时候,只会在一棵树高高的枝头,倚着高远的天空,腾挪跌宕,上下翻飞。那天,在一丛低矮的柏树里,我看到它们竟收敛翅膀,紧锁身子,在密密匝匝的叶脉与枝缝里,互相追逐。
这种顽劣,看得我心疼与欢喜。
二、
出去开会,同住一个房间的,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没话。
我在看书,他在剪指甲。
他低着头,剪得很慢,尽量让刀口一点一点地行进,按压指甲刀时,也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一点响动。
后来,他睡着了。我合上书,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发出一点声响。
那一晚,那间客房的空气中,浮动着,最人性的寂静。
三、
我一直以为,大凡野性的动物,总是要避人的。
然而,它却一直在我们的视线里。在教学楼前一株高耸的针柏树上,它筑窝在树杈的交汇处,产蛋,孵雏,两年多了。每天下课铃响后,学生们都要倚着走廊的栏杆,围着它看,而且,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它呢,有时候,脖子挺得直直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是很警觉的样子。但更多的时候,安卧在那里,一动不动,沉静得如入定的僧。
走廊的栏杆与那棵树仅一步,但,它没有怕过。
是的,两年多了,没有一个学生动过它的窝,动过它产的蛋。动过它的雏儿。当一个生命的尊严得到最高敬畏与尊重的时候,这一小步,便成了世界上最美的一段距离。
我该羡慕它,那只安卧着的,幸福的野鸽子。
四、
进门的时候,后边跟着一个扎着小辫的小女孩。
她离我还有两三步远,我扶着门,一直等到她走进来。
她进来后,盯着我看,一脸的纯净。随后,她回过身来,用小小的手,吃力地扶住了门框的边缘。
我说,你要干什么。
小女孩说,叔叔,你什么时候出去啊,我也想为你开一次门。
五、
雨后,大街上有许多积水。
驱车走,每当有骑自行车的或者行人经过的时候,我故意开得很慢,慢的,几乎要停下来。
我注意到,好多人都会因此而向驾驶室的我投来一瞥。那一瞥里,含着亲切、友善、赞许,以及无上的敬意。
我常在这尊贵的一瞥里,触摸到自身生命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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