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节目上的公然欺骗

英国游戏节目《黄金球》（Golden Balls），就是我最喜欢的“廉价沟通”例子，但这个节目中的说谎形式，与网络交友世界的形态不太一样。
当节目进行到剩下两个参赛者时，便会进入最终的关卡——“平分或偷走”（Split or Steal），参与节目的参赛者最后可能带回家的累积奖金平均是两万美元，而且最多可能超过十五万美元！
这个关卡的规则很简单，两位参赛者面前都有两颗黄金球，一颗写着“平分”，另一颗写着“偷走”。每位参赛者都必须选择其中一颗，而且只知道自己选了哪一颗，无法得知另一个人的选择。当两人的选择都揭晓之后，如果双方都选了“平分”，就可平分所有奖金；如果一人选择“平分”，另一人选择“偷走”，奖金就全归选择“偷走”之人所有，选择平分的人则是一毛钱也没有；而如果两人都选择了“偷走”，就得一起空手回家了。许多知识渊博的读者一定已经看出，这就是著名的“囚犯困境”（Prisoner's Dilemma）变体。
那么该如何抉择呢？你可以做个好人选择平分，但很可能因此空手而归。事实上，选择“偷走”才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做法。假设奖金总额为二万美元，另一个人若同时选择“偷走”，两个人都同样一无所获；而在对手选择“平分”的情况下，你若选择“平分”只能得到一万美元，但若选择“偷走”，却能独得两万美元。
在博弈理论的语言里，“偷走”就是优势策略（dominant strategy）——无论对方如何行动，这都是最好的策略。技术上来说，“偷走”不算是极为有效的优势策略，因为不管对手如何选择，“偷走”顶多是跟另一个选择同样好或坏而已。如果对方选择“偷走”，不管你选择什么，结果都一样不好。
选择“平分”或“偷走”前，节目会先安排两位参赛者进行一分钟的廉价沟通，也就是讨论待会儿该怎么做。两个人当然都会跟对方保证自己会选“平分”这颗球，也会恳求对方做出同样的选择。有些人在保证和恳求时所说的话非常精彩，不过这就是“廉价沟通”最彻底的展现——一个人嘴上说他愿意平分，并不构成我们相信他的理由。
事实上，只有约半数的参赛者会选择平分，无论对方是平分或是偷走，参赛者选择平分的概率也没有差别，可见这里的“廉价沟通”真的是随口说说没错。换言之，无论对方的说法或做法为何，参赛者的行为都一样。
这个游戏有时很令人心碎，但绝对非常具有娱乐性。有些参赛者会哭出来，或互相指控对方的不是。我最喜欢的部分在于，双方都会彼此宣誓要平分，还说要是选偷走的话以后会无法自容，结果最后两个人都选了偷走，空手而回。他们通常会一笑置之，彼此互看一眼，像是在跟对方说：“嗯，不错嘛，可惜没得逞！”
我们这些经济学家很喜欢游戏节目，因为这种节目如同极为纯净的实验室环境，能让我们检验具体的概念，特别是跟博弈理论相关的概念。但是游戏节目在展现真实人生这方面仍有一大限制——它们毕竟是电视节目。《黄金球》节目里呈现的廉价沟通，在某种程度上的确不太有用。
然而，虽然“偷走”才是绝不吃亏的做法，仍有一半的人选择“平分”。这是为什么？因为有些人纯粹就是善良，连经济学家都得承认，这世界上还是有些好人；但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平分的原因是，经常和这些参赛者互动的人，会在电视上看到他们。
在网络交友的世界里，就算说谎也只会被约会对象抓到，不会像在电视上一样公诸于世。所以你或许会想，一般人应该不愿意在全国性节目上公然撒谎欺骗对手，把奖金全带回家，却破坏了自己的名声。事实上，还是有半数的人选择“偷走”！经济学家的世界观，以及廉价沟通的“廉价”程度，还真是非同小可。（摘自《社交网络学到的十堂经济学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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