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

多数人向往西藏。有的因为拜读了仓央嘉措的诗集；有的因为宗教信仰；有的想暂离婆娑世界苦集灭道；有的纯粹装X。我不属于高尚的那种，在幼稚期耳闻眼见大家都追寻此处，所以我也人云亦云热爱那片未曾踏足的净土。于是但凡提到西藏，佛光便刹那了，心灵便涤荡了，就算脸颊上挂了两坨高原红想必也是可爱至极的。
几年前我打算高中毕业去一趟西藏，完整而独立的。说走就走的旅途，仿佛很难拥有，又仿佛能够轻易得到。那时候的心境如今已不清晰，计划根究是怎样夭折的也不甚明了。后来我确定这件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并且要和爱人一同出发，试想二人执手在沉淀千年历史的宫殿中双眸互望，款款深情，立下亘古不变的誓言：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若有违心者，就被佛祖一巴掌拍死。这些个旖旎镜头微缩了一个少女时期的矫情，而不断延迟的每年八月出发，使得转经轮、佛塔、香雾和梵唱愈发神秘。也走了一些地方，但内里对西藏的执念从来不曾被撼动过。

然后有一天，我去西藏了。从成都飞拉萨的途中，我的情绪好像无暇顾及是悲是喜，就像在吃一顿早餐一样自然安定。有僧侣抱着四川特产与同伴低语，我开始闭目养神，连拍几张高空俯瞰雪山的念头也没有。只是无数个陌生的脸庞在脑海里不停地冲击我，他们像疯子一样呐喊：“大美西藏！大美西藏！”于是我看到布达拉宫正在接受神的旨意，远处的山谷空幽，湖泊如玉，坝上满是盛开的格桑花，一望无际的湛蓝的天空云朵低压。我偷笑了一下，从容地咽了一把口水。
飞机抵达之后，一切幻念即将慢慢打开。山像被烧过的山，我想起了内蒙的大青山。机场很小，乘客不多依然显得狭促。一家门可罗雀的茶餐厅晦暗如同山寨，有奇怪的味道让我心厌烦躁。身体里隐藏的娇气习惯了纷繁的景象，下意识便觉委屈起来。“这是精神的国度，是你一直以来的意愿。”我告诫自己，然后朝前行进。
日光过烈。眼睛睁不开。 周遭的专业旅行者全副武装，我拉开行李箱取出企鹅头盔往头上一盖，遮住一点赚一点。没有出租车，一溜小黑车。议价，不肯让步，距离市中心两个小时，舍不得大洋恭请爬行。藏民大哥谈妥了生意，车子在空旷中疾驰，隧道洞口闪过一位手持冲锋枪的站姿严谨的武警。
在路上，苍穹无尽蓝，自然太灰暗。流水汹涌奔腾着黄色，山石被不规则的乱刀砍过。我还没来得及打开心灵预热一下涅槃，就已经漫不经心。车厢内的藏族歌曲真切如天籁，听不懂，却如痴如醉。过安检，城市的中心与自然一样贫瘠的色彩。五星级酒店，是一座稍微比四周低矮的建筑鲜艳一些的小楼房，大堂面积与南方城市某些快捷酒店的大堂面积拜过把子。初见西藏，它没有想象中的美丽，甚至让我错觉被流放到了边疆。它再普通不过，我猜它的美只有不装X的人才能细咂体味。我透过酒店的窗户看了看对面山上突兀而起的布达拉宫，不知道是落差太大还是受了刺激，然后开始高原反应。
来之前我曾经细心拟定了一份旅游攻略，比如早起去大昭寺可以看到朝圣部队，纳木错的日出适合在几时几分，拉萨作为大本营如何在日喀则林芝等地来来回回。起初我带着满腔热忱剖析挖掘，不愿遗漏任何一处。自以为尤其美好，最终发现原来是一场戏谑。晚上去布达拉宫广场上作散客游走，留影“到此一游”，四川餐馆的小姑娘高而黑。回过头看，我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去过西藏，我只是离它很近。我也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拥有过一个人，我只是途经他的生命。于是得出一个结论：不胶着毫无意义的欢愉，不胶着毫无意义的哀伤。你知道的，旅行与任何事情一样，需要一颗能够自娱的心。我不适合当修行者，但是我还会再去的。（来源/新浪微博，文/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