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辱不惊的新安江孕育出黄山人的仁智双修

　　有朋友给我出了一道难题，要我写一段关于黄山人的短文。我不知深浅，冒然答应下来，待想翻悔，已然不及。我本是黄山人，现又要写黄山人，难免会有“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局限。所幸的是我在广州呆了近十年，总算多了一个“横看”或“侧看”的角度。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又说“地灵人杰”，老话总是不错的。诚如昔日繁奢的金陵养就了“泥做的”宝二爷和“水做的”十二钗，奇秀的黄山和清丽的新安江孕化了睿智敏达黄山男人与勤俭练达的黄山女性。
　　在洁净精微的“徽文化”的熏染下，黄山人似乎与生俱来就具有“含蓄内敛”的性格特征，深得“极高明而道中庸”的处世旨趣。我们很难用一两句典型的话来概括黄山人的精神气质，比如东北人的豪爽、山东人的憨直、上海的精明、北京人的大方、广东人的务实……黄山人呢？——不可说不可说，开口便是错。
　　黄山人的内心世界极其丰富，犹如黄山的景致，集奇松、怪石、云海、瀑布等诸般气象于一身。解读黄山人是困难的，黄山人身上有云雾之气，宛如山水画中人，远观近看均有不同的意蕴与神彩。
　　聪慧机敏的禀赋和吃苦耐劳的意志在黄山人身上形成了一种奇妙的组合，儒家的“温柔敦厚”的品格和商家的“机巧应变”的特质不可思议地在黄山人身上得以谐和。黄山人内心中极思进取，而外相上却提倡“做退一步想”；黄山人有志于纵横江湖，而成功之后又总想“叶落归根”；黄山人热情好客，但不会轻易地“全抛一片心”；黄山人注重人情礼仪，却又精于世故算计；黄山人善于以谦虚的形式来表现自信，又懂得以体面的方式来遮掩不足；黄山人讲究“面子”，但更注重“里子”；黄山人喜欢在悄悄地完成事业之后再行庆贺，而不愿意在事业开始之际就大造声势。在志存高远的同时，黄山人已经做好了恬退隐忍的准备。黄山人大都习惯于“远虑”，却不太害怕“近忧”。一个辛劳的农民在耕地的时候，心里没准正想着五年之后要盖的新屋地基应该打多深？一个勤俭的主妇在大年初一的时候，说不定就在开始盘算明年的三十晚应该怎么过……有人说黄山人都是“人精”，我想大抵不错，只要不是“害人精”就好。黄山人自我保护的意识很强，但绝对没有侵略性，只要不被别人害就心满意足了。黄山人喜欢大家客客气气地过日子。
　　外地人很难看出黄山人的特点，这恰恰是黄山人的特点。我们能看出黄河的凝重、长江的壮阔、漓江的秀美，但谁能看出新安江的特点呢？它是清澈的，但有时也会浑浊；它是平和的，但也不乏奔涌的季节。在它宠辱不惊的流淌中，正在酝酿波澜壮阔的钱塘潮……黄山人的精神品格中，有一些“上善若水”的意味，有一些“大象无形”的意味。如果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那么黄山人堪称是仁智双修了。
　　黄山人对文化艺术有着千年不解的情结，这种情结化育出了文房四宝、牌楼民居、傩戏徽剧、木刻砖雕、新安画派等艺术极品。一个不谙熟徽文化的人来到黄山，最好不要轻易地妄谈传统文化，万一你说错了，黄山人不会跟你争辩，他只是冲你笑笑，但这种笑是很难消受的。
　　黄山人的智慧和能力是多元化复合型的，因此在各个行业都会出顶尖高手。记得有一本分析各地人才的书里说，安徽是向全国输送人才的基地，其中以徽州人（即黄山人）为最。胡适当年也说过一段有意思的话，大意是：一个徽州人若想有出息，只要去到屯溪，从那里乘船到杭州，在杭州上岸后，按自己的意愿随便去往某一个地方，就会成功了。
　　我相信胡适的话。且不说过去徽州在一个村里竟能出几十个进士，单是分行业罗列出一串名字，就足以让人瞠目：哲学的戴震、绘画的黄宾虹、珠算的程大位、经商的胡雪岩、文化的胡适、教育的陶行之、制墨的胡开文等等，无一不是颠峰人物。即便在妓女行业，也出了一个不同凡响的赛金花呢。
　　黄山人是写不完说不尽的，甚至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就像费解的黄山谜窟，每一种解释似乎都不够合理。像我这样的“写意”，也是非常潦草轻率的，只能算作“姑妄言之”，不足为凭，最好是你亲自来黄山看看，顺便品一品黄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