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也许并不那么可怕

对面的她，拥有一米七三的身高，身姿挺拔，正颦颦婷婷地向我走来。
我盯着她，目不转睛地行着注目礼。
白和浅粉红混色的毛线织成的帽子，斜斜地扣在头上，宽宽的帽檐翻卷上去，一边露出几绺卷卷的发丝。上身一件黑色短款毛领羽绒服，贵气十足；领口露出紫色的真丝围巾，一下子突破了黑色的沉重，显得轻盈活泼起来。羽绒服下边是一件长款包臀亮蓝色毛衣，腿上裹一条修身打底裤，脚上一双黑色中粗跟长靴子，靴靿一直到膝盖上边。毛衣和靴子之间的打底裤只露出四五指宽。
她的脚步轻快，真年轻啊！我在心里赞叹起来。

到了跟前，“天哪！”我忍不住脱口而出，表示了极大的惊讶。
她的脸色白里透红，闪着亮光。眉毛描画得细细弯弯的，嘴唇也闪着亮光，当然是涂着唇彩了。两个耳环一时还刹不住，正左右摇晃着。
想着自己此刻正顶着一张憔悴的脸，黄中透着黑，我不觉自惭形秽起来。
她从一双细腻精致的黑皮手套里退出一右手，拉住了我的手。我的眼睛下意识地盯着手套上手背部位装饰的一撮正颤颤悠悠的灰色的毛球球。
她笑盈盈地说：“还是不上班好啊，我的脸色是不是比你还好？你们上班的人都太忙，脸色显得很憔悴。”
我连连点头：“是是是，你的脸色让我太嫉妒了啊。还有还有，你也太时髦了吧？看你这长袍短褂，我一直以为这样的打扮是二十郎当岁小姑娘的专利，没想到你穿也好看，这么年轻……”
“看看看看，你一直这样落伍。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怎么好看怎么来，你这人就是放不开。我今天就是来给你洗脑子的。”
唉，我只能惭愧地承认了。我的衣服一直保守，上学时就这样，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了，我怎么能跟她相提并论呢？
“现在是我最好的时候。上班时太辛苦了，忙工作，忙孩子，忙老公，忙家务，现在好了，不用工作了，孩子成家立业了，老公也退休闲下来了，家务就那么点活，老公差不多全包了。现在我才觉得是给自己活呢……
“我一周两个晚上去学唱歌，两个白天去老年大学学画国画，家里还接待了两个留学生，管他们住宿连带管一顿晚饭。我不为挣钱，就是不想落伍，跟年轻人多呆呆自己也老得慢嘛……”
我惭愧地聆听着她的教诲。半个小时后，她和我告别：“改天老邻居约好聚聚，一起去唱歌，到时让你评价一下我现在的唱歌水平。改天再送你一幅我画的画。不要太累了，工作悠着点干。拜拜——”她挥挥手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目送她姿态优美地远去，不觉又呆了半晌。
这个她，是我的一个老邻居，老同事，已经退休很久了。我也很久没见她了，每次见她都让我大吃一惊。她今天来单位领春节福利，依然让我吃了一惊。
她今年该六十多岁了吧。
我不能确定，就专门问离退休干事，结果是这样的：她今年已经整整68岁了。
留下我继续目瞪口呆。
老，也许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可怕？（来源/妞博网，文/清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