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都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爱

她是我从小相识的一个姐姐，我初到她工作的城市读书的时候，她总是带着我到处逛街吃东西，还给我买衣服什么的。有一次她带我到她租的房子去，虽说是租的房子，但布置的很温馨，看得出女主人是花了很多心思在这个“家”上面的。她说：“在有能力的时候要尽可能的对自己好一点，起码你自己是享受了的。”那天，我坐在她铺了紫色丝绒布的摇椅上，看着她把香水喷向空中，然后带着愉悦的表情在香氛里转了个圈。那是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喷香水，而且喷得如此美丽，最使我难忘的是她当时的表情。我从来不喷香水，然而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每次在商场经过卖香水的柜台都会想到她。

家里的长辈聊天时偶尔会谈到她，都是以一种惋惜而又可怜的语气，或许还带着些许看笑话的意味吧。她今年三十岁了，早几年的时候她是所有家长口中称赞的“别人家小孩”，当然那些家长大部分心里是不服气的。她是这群亲朋好友的小孩里第一个考上名牌大学的，后来也几乎没有哪个孩子的学校比她的更好，而且长得也好看。毕业之后自己工作了一两年就开始创业，创业第一年就赚了个满盆满钵，过年一回老家就给她爸妈在县城最好的小区买了新房子。而现在，她已经成了大家所说的“黄金剩女”，那些家长们在家里一比较，又觉得还是自己家小孩二十四五岁结婚，二十五六岁生孩子来的好，终于找回了那丢失已久的平衡感。今年回家，又听到长辈在谈论她，说是傍了个年纪比她大很多的大款，人家不肯跟她结婚，而她的那些钱都是那个男人给的。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些我有些难过，一想到多年前那个享受美丽香氛的女子，就觉得她不该被无关的人在背后这样讨论。
前几天，有人在微信上加我好友，一看竟然是她。我翻看她的朋友圈，看见她一个人在爱琴海看过落日，也曾经和那个男人在东京街头牵手，还有即使一个人在家也要做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怎么看都是当年那个爱惜自己、相信爱情的女子，我有点不相信长辈们说的那些话。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她给我发消息，问我是不是也回老家了，我说是的，于是她约我吃完饭出去找个地方坐一坐、聊聊天。
我和她有两年多没见了，她一点儿都没变，完全看不出是三十岁的女人，大概没结婚的女子都不太容易老吧。反倒是我的变化让她有点惊讶：“呀！长成大姑娘了呀！”然后聊了下各自的近况，她突然说：“那些亲戚啊长辈什么的，一定经常在你们面前说我的不好吧。”不是疑问句，而是很冷静的在陈述一个她笃定的事实。先是被她的话惊了一下，然而因为她自己那么淡定的语气，我也就跟着佯装镇定：“那些大人，你知道的，都恨不得别人家孩子过得比自己家的差，那些话都不用听的。”她告诉我，这过年回家本来好好的，结果爸妈因为她还不结婚的事天天在家跟她吵。想出来找个老朋友聊天，又发现在还在老家的那些同学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就更怕和她们说话了，于是想到了我这么个“小老朋友”。
大概是在生意场上待久了，太长时间没和人坐下来说说心里话，当然也不敢和谁说那些心里话。所以当一切压力快把她压倒的时候，遇见我这么一个有些了解她，而又和她的生活圈子无关的人，简直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跟我讲，那个男人是她刚毕业时工作的那家公司的老总，比她大十三岁。他们俩是从她离开那家公司时开始的，在一起有七年了。那时候她刚开始创业，他帮了她很多忙，她说：“虽然这些钱都是我自己公司赚的，但是路其实都是他给我指的。”那个男人虽然四十三了，但并没有结婚，我也是从来不觉得年龄是个问题的，于是问她：“他并没有结婚，而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所以你们之间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的啊？为什么还不结婚呢？”她笑了笑又摇摇头后回答说：“他一步步把我塑造成今天这个样子，却告诉我他喜欢的是最初的我，所以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会错了意。其实没有他，我不可能像现在这么成功的，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没多大志气的人，可偏偏被他逼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鼓起了勇气问出了我心里想了很久的一个问题：“那你爱他吗？”她听完噗嗤一声笑了：“都以为我是在傍大款啊！？我要是真想傍大款早就把他的钱狠狠敲一笔跑路了，用得着耗这么长时间吗？都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爱，都以为我是为了钱……”她突然不说，弄得我很是尴尬，觉得说错了话，刚打算说点什么缓解气氛的时候，她又接着说：“我从来就不喜欢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总觉得太幼稚了。而那些比我大两三岁的呢，又总是仗着自己比我大一点点对我指手画脚的。只有他，从来不仗着自己的经历而把我当小孩子看。”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准确说是我听她说了很多。以前，我那群同龄的同学朋友有个什么失恋受伤失业绝望的，也总爱找我，让我去当知心姐姐。可是这一次我知道，我什么都不用说，因为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像她那么有打算的女子，我很放心她会爱惜自己，做出最好的选择与决定。她最后跟我说的一句话是：“我知道他是爱过我的，只是有的人的爱很大、有的人的爱很小、有的人的爱很久、有的人的爱很短。他现在或许依旧是爱我的，只是不足以让他跟我结婚。而我自己该爱的都爱了，该享受的也享受了，该美丽的也美丽的。凭心说，这些年在他身上我得到的很多了，钱和爱我都得到了。现在到了最后，是我自己玩不起了想退出了，所以不能怪他。”（文/鸩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