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淡定要么死

因为写东西的缘故，有时候偶尔看电视，就会看那些情感倾诉，家长里短的社会谈话类节目，曾经有一个朋友说这是假的，但以我个人也写小说的经验来看，写奇幻小说容易，写生活最难，因为人和人之间的那些微妙的感情，鸡皮蒜毛的细节，正是最考验一个作家的事，也是张爱玲口中的生活的底子，哪个编剧要能十年如一日的编出那些节目中的那些对话，争吵，斤斤计较来，那他可以够得上大师的水平了。所以当看完《another Year》的时候，我深深的对编剧的功力感到钦佩，不愧是今年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提名的片子，在人和人之间日常琐碎的对话之中，你可以看到所有爱与关怀，矛盾冲突，绝望和希望以及生活留给我们的不可解的无奈和无法填补的遗憾。是的，这就是人生，一年又一年的这么过，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是回想起来，它总是在改变中默默的前进。

（看电影的时候，我常常为她感到难过，也替她担心，希望她能好一些，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大美人，有很多人追求……）
电影中的两个女人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是二十多年的同事加好朋友了，我们对她们之间的友谊无法倒回头去一一了解，但是当我们看到已经年近五十的Mary那满脸绝望，奋力的在生活的逆流中挣扎，却屡屡失控让自己愈发的难堪的状态，以及她谈话中抱怨自己的婚姻不幸，生活贫困。就知道另一个女人Gerry这二十多年来是怎样陪着自己的这个一路走下坡路的女朋友，不嫌弃，不丢弃，不放弃，始终如一的像对待自己家人一样的对待这个朋友，屡屡原谅她过格的行为，抱怨她的车，抱怨她的前夫，情人，甚至勾引Gerry的独子，不介意她给自己惹的那些麻烦。直到有一天，Mary醋意大发，向即将进入这个家门的准儿媳妇发难，Gerry才终于对这位好朋友忍无可忍了。
英国人表达情感的方式，是含蓄和内敛的，这有点像我们中国人，虽然故事讲述的是普通人生活中的小事，好像喝下去的是一杯白开水，但是看过电影之后，这其中的意思却渐渐的回味过来，绕在人心里，久久不能散去。电影中的Gerry和Tom这对夫妻，他们的生活是这样的完美，他们身体健康，彼此的感情深厚，生活无忧，个性优雅恬淡，就连他们唯一的独子也是一个聪明有礼，重感情的年轻人，即将进门的准儿媳，更是一个有爱心，积极阳光的姑娘。这就是我们每个人心目中那种美好而有普通的人生的归宿吧，其实我们大多数人并不需要轰轰烈烈的发大财，成大名。但是我们也知道，即便是这样的人生归宿，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过得上的。Gerry和Tom身边的亲戚朋友，多多少少都有一点问题，精神濒临崩溃的Mary，自暴自弃，任由自己胖得不像话的Ken，年轻的时候很帅，现在却无可救药的终日做吃等死。这些朋友们窘迫的处境好像和Gerry一家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让人一边看一边会想，假如生活并没有善待你，假如你的运气不够好，没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和可以依靠的家人，而只给了你一个破碎的生活，你还能够像Gerry那样保持优雅的姿态去面对这一切吗？
迈克·李并没有直接给我们答案，也没有对任何人进行说教，他只是给我们客观的呈现了一个普通人，是怎么生活中失去她最后一点来自友情的支持的，这么好的朋友，你是怎么弄丢的，这个过程是微妙而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所以能把它描述出来，需要更深厚的功力和洞察力，当Gerry选择和Mary断绝来往的时候，也许每个用心看电影的观众，都会在对Mary又是同情又是无奈中得到一点启发吧。有时候当一个人的人生一路下坡，总是没有办法有起色的时候，很难说得清是你的运气不够好，还是因为你的生活态度把生活搞糟了，或者可以说，是自己的态度，运气的因素，最后互相作用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把你的生活越搞越糟。开始的时候只是运气不好，但是你抱怨着抱怨着，那坏运气就像生根一样在你的生活里不走了。一个人，特别是像MARRY这样的一个女人，越是面对破碎的生活，越是年纪大了，就越要挺住，越要活出个精气神儿来，要活的有尊严，绝不能依靠别人的施舍和同情过日子。否则早晚有一天，就会像Mary那样，连最后唯一的朋友都失去了。

所以，去健身吧，去做美容吧，去给自己买漂亮衣服吧，这是一个深刻的电影，但是却唤起了我肤浅的信心。可是，谁又能说这不重要呢？当我看到那个重达200斤的KEN的时候，就想起亦舒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人生最要紧的是姿态二字。”有时候别人怎么对待你，都取决于你以什么姿态对待生活，对待自己。从前我也不大相信这一点，但是看完这部电影，蛮有感触的一点就是，如果一个人把“loser”两个大字都写在脸上了，那么人们只会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避他，他的坏运气就更加的没办法驱散了。不信你看看Mary，她自己就是个LOSER，可是当她遇到状态更糟糕的Ken像她示好时，她也会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避开。没有人会爱上一个把Loser写在脸上的女人。只有比她更“Loser”的Ken，其实这也是她自己没有男人爱的原因，可惜她并不知道。一个姿态很差的人，真的会没人爱，善良的朋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只是在容忍，就像Gim和Gerry那样。没有人可以要求他人无休无止的容忍一个Loser，这样的人只会最终被抛弃。而相反的是，你看到Gim和Gerry的为人处世之风，看到他们是如何对待那些朋友，特别是落魄的Loser朋友的，也许会明白，生活就是一种态度，也许好态度并不能决定你一定会过上好生活，但好生活却一定是因为有一个好态度。
我喜欢导演迈克李的叙述方式，虽然很多人都觉得他过于冷淡。但是我却能够体会到他对他电影中的这些普通人的那种因为懂得，所以才有的怜悯。能关注，能把眼睛放在普通人身上，就是因为心里有爱。有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把我们的生活搞砸了的，我们的生活太平凡，并不会发生惊天动地大厦倾这种事，结果等到我们发现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了。而导演捕捉到的，正是这一点，想想看，如果没有对平凡的普通人的深刻的理解和关爱，谁会在意你这些婆婆妈妈，鸡毛蒜皮的小事啊。也许这爱不是热情似火，却也温暖我的心，让我甚至有一种感觉……这电影是更高明的励志片，用黑暗点燃光亮，用冷漠点燃热情。在电影的最后，Gerry从新接纳了Mary回到这个家中做客，并要Mary终于答应去看专业的心理咨询师。这就是因为人和人之间不仅有利益，还有情义二字，虽平淡如水，并不轰轰烈烈，但弥足珍贵，不要不懂得珍惜。导演给这艰难的生活留了一个有那么一点光明的尾巴，虽然前路漫漫，Mary最后那空洞和绝望的眼神，我们并不知道这故事里的女人最终是否会好起来。但是至少这让我们看到，人和人之间不仅有利益，还有些情义，虽平淡如水，并不轰轰烈烈，但弥足珍贵，不要不懂得珍惜。
最后想说的是，片中没有明星，但是演员的表演真是太专业，太出色，特别是扮演又可怜又有点令人难以忍受的MARY的Leslie Manville，她是我心目中的年度最佳女主角，在片中的表演，让我不由得想起欲望号街车里精神濒于崩溃的费雯丽，如果你能静心看进去这部电影，看得懂老戏骨们眼神之间的互相交互和脸上微妙的表情，你就会明白，还得是英国人来告诉你什么叫内心戏。我在整个看电影的过程中，就一直担心MARY出状况出丑，为她的一次又一次跌落而感到难过，希望她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不要再受到伤害。这电影的紧张力，是另一种来自内心的，另类的，我看到有观众说导演的叙述太冷淡，没有爱。笑，其实不是导演没有爱，而是你没有罢了。对那些失意的可怜人没有同情的观众，是不会体会到导演的那份用心良苦。
海明威说：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他一生都在描述一个人在压力之下如何保持风度，这是我喜欢他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优雅的风度而不是因为硬汉。也许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人生的大赢家，但是面对失意的人生，请无论如何要淡定的保持风度的活下去，默默无闻也好，平平凡凡也罢，重要的是，一个人只要活着，在怎样一无所有，也不应该把做人的尊严和风度也输掉。否则的话，就真是还不如你去死好了。（文/水木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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