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读硕的小北打电话来,不停地抱怨上司无理的要求。面对她的抱怨,我已由最初的愤愤不平,到现在不断地提醒她,你应该好好反省自己。
小北在南方的一所大学读硕士研究生。一年前,家境一般的她,在大学里某一部门找到一份兼职,主要工作内容是帮学校准备一些公文类的东西。一天八小时,一个月有一千多块的收入。这对于目前还是学生阶层的她而言,已是件骄傲的事儿了。更何况,从进入该部门的第一天起,“小北们”就得到了一个看不见的香饽饽:谁日后要是做得好,毕业了就可以直接留校。
这对于寒门出身的学子来讲,可是个巨大的诱惑。毕业后留校,何等风光。于是,在工作的最初阶段,领导的各类要求都被“小北们”争相完成。“正经”的如学校的常规工作,“不正经”的如老师要求的私人事件,都在第一时间被搞定。谁都希望在被肯定的同时,为自己留校的可能性加一份筹码。
可惜,随着在该部门待的时间越长,他们知道的事实似乎越来越多。一个月前再见小北,她已快升研三了。我问她,毕业后有希望留校吗?小北惊讶地说,怎么可能!之前做这些工作的师兄师姐们,没有一个留得下来的。小北说,她的幻想已经破灭了,下学期自己就得去外边找工作。
谈话之际,小北的电话响起,是她的上司老师打来的。说他的一份私人协议还没修改完成,让小北抓紧时间继续修改。小北唯唯诺诺地答应后,又开始抱怨。说起她的上司常要求他们做些私人工作,这份协议明明就是上司的私事,修改了一次又一次,都快两年了,还没搞定。更要命的是,每次他一打电话来,小北都得放下自己正在准备的毕业论文,先帮上司弄好工作再继续准备论文。
我提醒她,那你就直接挑明了说啊!小北连忙摆摆手,说是没用的,对方是上司,也是老师,她必须这么做。
其实,我明白她在顾虑什么。还在校园里长大的学生,多少带着些许稚嫩和天真,我们当中的许多人都当过这样的傻瓜。
大学时,曾为一位正在办培训班的老师设计商标。因为当时还是个学生,又碍于对方是个老师,多少得尊重些。于是,很多情况下,我忘记为自己争取权利。当时他留给我一个概念,要某一形状的商标。于是,我照着这个概念设计了一系列商标,最终由他选定一个,并由我来完成修改工作。
至今仍觉得那位老师的要求甚是苛刻。有时候半夜躺下了,他还打电话来要求修改设计图上,某俩线条间不到0.0001毫米的距离。是的,那时候我并没有拒绝的意思,甚至说是有求必应。因为彼时我恰好有求于他,便也无从拒绝。
商标敲定的那天,他在电话那头和我谈起了价钱。基于校外商标设计一般也就五六百块左右,再加上这个商标的想法是他想出来的,所以单纯付给我两百块。听到他这一番解说后,我习惯性地“嗯”了一句,表示应承。挂掉电话,我愣了许久。虽说未出校门,但我也知道一点市场行情价。面对这赤裸裸的剥削,这一个多月来,从绞尽脑汁设计商标,到半夜起来画图、改图,在这当中,我扮演了什么角色?一个单纯的技术工?还是一个被剥削的劳动者?
我无法表示我的愤怒。那时候还是学生的我,不懂得如何去要求我应该得到的权益。坦言来讲,那时候我曾幻想,也许毕业时该为老师能对我的工作有所帮助。但那时不够成熟的我们,哪里懂得,一个计算着如何剥削你的人,又会给你什么帮助呢?
因为我未曾拒绝过,所以更多让我无可奈何的事情接踵而来。毕业之际,当我忙碌于各种应聘考试的时,我还得一边帮着那位老师画书中的插图。而这份工作,我分文未得。最终出版的那本书面上,也未曾见到我和另外一些同学的名字。
如今毕业两年,每每看到那个仍在使用的商标和那本培训书籍时,我的内心都会掠过些许不平。不过,这种感觉消失得越来越快。经历了一些职场规则,开始懂得如何去保护自己,不让别人利用自己的老实、勤奋和幻想。
当我跟小北讲完这段经历后,她真心地觉得确实要学会去拒绝不合理地要求。或许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通病,说时信誓旦旦,做时畏畏缩缩。
几天后,我们一起到一位老友家聚餐。小北又愤愤地说起上司的过分要求。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部门里的另一位老师,让小北帮忙写论文后,堂而皇之当面要求小北把文章改成自己的名字,然后直接发表了。过后,该论文获得了某刊物的年度一等奖。该老师名利双收的同时,面对上千元的奖金,理所当然地分给小北两百块了事。
回头想想,如果这些事情不是发生在大学里,也不是发生在学生时期,我们会拒绝吗?在所有事件中,从一开始,我们的身份就不平等,他是老师,我们是学生。师者所吩咐的事情,在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中,学生理应毫无条件地接受,不计酬劳。但如果换个环境呢?如果在你争我抢的销售公司里,上司盗取你的销售成果从而获得业绩,难道你还会如此乖乖地坐以待毙?
另外,或许是现在的大学生都爱幻想,又或许校园里总有那么一两段师生佳话。于是,欲望促成了我们的卑微。还记得一个刚入大学的师妹问过我,是否要争取当班干部?那时候我还傻愣傻愣地告诉她,班干部可以做哪些事情,能够培养哪些能力。没想到,最后是对方不耐烦了,直接问我,听说班干部和大学老师走得比较近,以后找工作比较容易,是不是这样的?
我无法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其实,我挺想告诉她我和小北的故事,告诉她有那么一些走在她前边的人,证实了这一想法有时候压根就是妄想。不过,在如此功利的今天,这些话她能听得下去吗?或许在她眼里,我们就是俩傻帽!(阅读时间会员/青艮)
注:本文系阅读时间原创文章,转载请注明出处和作者,违者必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