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婴儿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所谓纸尿裤的存在,家长只得不厌其烦的换尿布。小孩子哭起来跟尿尿便便其实有时候并没有太大直接关系,半夜里挣扎着爬起来,打开尿布一看没有内容是很失落的事情,于是我爸便发明了一个叫“尿湿报警器”的装置。
此装置一头是液体感应芯片,一头连着一个喇叭。用2节五号电池驱动。把芯片放进尿布里,有内容了就会报警。于是1980年代的上海某间石库门的小房子里,常常在半夜发出警报声。成为邻里街坊永远解不开的一个谜。后来尿湿报警器退出历史舞台据说是因为感应度太灵敏,我放个屁它都要感应都要响,我爸精神崩溃最后将其打入冷宫。
我爸是个脾气古怪得要死的人。但是脾气古怪的人通常也聪明绝顶。
在他少年时代期间,不屑参加学校的航模手工组,理由是觉得太小儿科,因为他自己做的收音机已经可以收美利坚的短波。于是为了挑战自我,毅然选择了缝纫绣花组。多亏当时不流行把直男掰歪的运动,不然二十年后也不会有他小小的女儿,穿着他做的漂亮裙子衣服满地爬了。
文化大革命到来后,他白天随大流带着红袖章去批斗弄堂里的资本家,晚上跑进白天批斗的资本家家里学小提琴。之后吉他,钢琴,电子琴,油画也几乎无师自通。
上山下乡结束后,我爸报考了武汉军区的舞美部门,如鱼得水。
早在6.70年代,除了摄影和传统暗房技术,他早就涉及过物理ps技术,把自己的的头移到外国军官的照片上,再合成洗出一张自己穿着美国军服的照片,如今身为ps高手的我看过照片实物后只能感叹 “毫无ps痕迹!” 咱们今天屁颠屁颠捣鼓得这些,那都是他玩剩下的。
在部队里认识了我妈,2人骑着摩托车去东湖游泳露营,还拐骗到隔壁部队一条狼狗。2人1狗的剪影一晃就是14年。复原归队后,回到上海,我一直很诧异凭着这份才干他完全可以当个工程师,可他却选择了普普通通的公务员,我不知道如今中国还有没有这样的公务员,在我记忆里,他总是穿着制服准时上下班20年来应酬不超过10次,因为不擅长跑场拍所以升职缓慢。我妈早已跳槽无数,而他还是默默得在同一个单位一干干到退休。
在我成长的日子里,每当我以为我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时,他总能再次挑战我的极限。
结婚时我妈从北方远嫁来上海,我爸亲手打造出全套白色包豪斯风格家具,简约又不失时尚,在众红木家具里闪闪发亮。双人床,衣柜,五斗橱,沙发,茶几,写字桌,书架,音箱。
第一次搬家时,我们请了一个装修队,结果因为我爸要求桌面上漆的最终效果要达到钢琴表面的反光度,众人表示大哥我们只想混口饭吃。最后我爸一人完成了50%的装修工作。顺便一提,在粗糙的木头表面都可以通过层层抛光上漆达到钢琴表面的效果,只不过我们家那桌子我爸花了1个月上了10道漆终于完成,当然日后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太要求完美了。
青春期毫无悬念的,我和父母之间展开了长达好几年的争战。
期间我爸的发明创造渐渐变少了,但是依旧出击必惊人。
比如我第一款数码相机的电池坏了,他用旧DVD盒子(我只认识这个材料)和其他神秘器材作出了形状大小功能完全和专业sony电池一样的充电电池。
做出了我第一张单人床。做出了摩托车头盔。做出了壁炉。做出了猫屋。
时光流逝,唰唰唰唰,如今我爸退休在家,化身成为职业宅男。
1年内他完成了自己装电脑,自己超频,为了玩极品飞车自己去买了更好的母板和显卡。
去年我回家看到他熟练的用电驴下了电影,改好格式跟我妈在电视上看美国大片,一手还拿着ipad玩游戏时,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了。(文/猫伯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