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读博的那一刻,才开始为自己觉得悲哀的。
今年4月份我开始在国内尝试做一些事情。因为我一直都是希望自己是有工作能力的,不是一直被人嘲笑 “只会研究些人类看不懂的东西”。上海交大欢迎了我,然后我去了上海。做了3个月,工作到最后自己都迷茫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厌倦到每天醒来都想不起自己前一天在干嘛。主任对我很满意,在我临走时问我,要不要考虑留下来。我仓皇地逃走了,跟他说抱歉。
8月份时我回到英国,参加我第一年的答辩。觉得学习是件幸福到死的事情。本以为就要这样一直待在英国了。可是之前在上海工作时写的一篇小文章被主任投稿去了在北京开的国际会议上去了,他们邀请我去做presentation。爸爸妈妈问我能不能在国内多呆呆,还要不要去上海了。我说我已经拒绝人家了,没办法再回去了。然后就试着在NGO投了份简历,因为我一直很希望做和公益有关的工作。然后就收到了北师大的面试邀请。
10月26日我到北京参加会议,当时的男朋友陪着我去。然后经历了我这一生最绝望最无助的一天。晚上我匆忙地收拾行李逃出酒店,独自搬进鸟巢旁边。27号在我上台做presentation前5分钟,我收到男朋友的短信,用尽所有恶毒的语言,我坐在台下第一排当时就哭了。然后旁边的工作人员提醒我,2钟后准备上台。我说给我1分钟出去一下。然后回来,上台,面对500人做完我该做的。下台后大会主席过来握我的手说,congratulations.
然后我接受了北京的这份工作。主任对我说,好好做。
没多久。收到新加坡国立大学的老师的一封邮件,说在北京会上听了我的报告,很喜欢,问我什么时候毕业,可否将简历寄给她一份。我一直没有在意,打着马虎眼就过去了。没想到对方一直发邮件过来,诚恳地希望我考虑一下。她邮件里说,看到了我在会场的所有表现,包括上台前的那几分钟,她觉得她有理由相信我能把事情做好。然后我给她发了简历。她问我能不能尽快去工作,就算我PhD还没毕业也可以。安排了和部门主任的skype面谈,就在12月4号。明天。
全程都没有跟妈妈说,因为之前提到一次,妈妈并不开心,她说,怎么又要出国了,怎么就不愿意在一个地方好好地呆着呢。我想想也是。这一年来我去了英国,去了上海,去了北京,去了新加坡,从没有闲着,和妈妈超过10分钟的交流都是在QQ视频里完成的。
昨晚妈妈对我说,要是不想在北京工作了,那就回家来吧,我有个朋友是中专的校长,他想要你过来当老师呢,也是事业单位,很稳定的,不用你再累了。
我一阵鼻酸。一向要强、连第二名都不愿意接受的妈妈怎么会突然这样。我问她,妈妈,如果我真的去了,你甘心吗?她说,我不甘心,但是你太累了,感觉你永远都不会定下来,永远都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
妈妈又说,其实很多人都是在不甘心中过完一生的。选择的生活不是自己想要的,可是离开的代价又太大。安定惯了就不想再改变,于是凑合凑合,一辈子其实也就过完了。
我说,我不甘心。我停不下来。我必须要过这样的生活,必须逼自己要面对这样选择,留下,再离开的过程。只有这样,我才能逼自己去思考,去反省,去明白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就算全社会都在对我吼,公务员是对女孩子最好的出路,但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啊。我还年轻啊。我还不到30岁啊。怎么能这么快就妥协呢。我仍然有走路的力气,有面对困难的意志,有放弃一个众人羡慕的职位的勇气,有挑战自己的冲动。我想生活在这种不安全的环境里,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就这样一辈子昏昏沉沉地睡下去,等自己醒来的那一刻,才发现生活已经弃你而去。
但如果我没有经历上海那几个月,我不会发现自己离开的时候有多坚决,不会有去北京的机会,不会发现自己有多强大,不会看到自己的心。
我不仅仅想工作。我想找事做。(文/徐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