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毛病一大堆,妻子最好是神经大条。
乔伊斯的戏剧《流亡者》要在剧院上演了。他领着老婆诺拉一起去看。结果两人在剧院蹲了一晚上,也没几个观众进来。诺拉就嘲笑老乔:“你不是整天吹牛说你有很多fans吗?咱俩像两个老母鸡抱窝似的蹲了一晚,也没见有几个人来。”传说老乔当时屁都没敢放一个。这是一年前我一位朋友告诉我的典故,这个典故很有趣,可惜他记混了。真实情况是这样的:1926年,《流亡者》终于在伦敦上演了。只是当时乔伊斯正好眼病复发,刚动过手术,正悲催地躺在巴黎的医院里发呆,无缘亲临现场。诺拉在医院里照顾他,几天下来探望者寥寥无几,诺拉就向一位来访的朋友发牢骚:“你们一直说吉姆有很多崇拜者,可是今天我和吉姆像个老母鸡似的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也没见几个人来。”朋友听见这话,只好不尴不尬地回应几句。乔伊斯在旁边绝对听到了,他当时正在为眼病闹心,再说诺拉一贯看不起他的职业,他早就习惯了。不管怎么着吧,反正老乔当时是一声没吭。诺拉这样当着外人的面奚落他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她不止一次地跟人说过“吉姆当作家纯属瞎胡闹,他应该去唱歌的,要知道,他曾经和麦科马克同台演出过呢。”1922年,《尤利西斯》历经周折,终于出版了。乔伊斯把第一本精装签名本送给了自己的赞助者哈丽雅特?肖?韦弗小姐,第一千本签名后送给了诺拉。诺拉刚接过书,转头就对旁边的鲍尔说:“鲍尔先生,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这本书卖给您。”还没等乔伊斯生气,诺拉兜头又是一棒子,“吉姆,你为什么要选择6月16日这一天啊?” 乔伊斯敏感的心当时就碎了,尼玛,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这可是为了纪念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啊。记得当时年纪小,我爱谈天你爱笑。……这么美好的日子你都能忘了?乔伊斯的怒火过了头,反而平静了,只是阴沉着脸冷冷地答道:“不为什么。”表面上虽然平静,他心里当时绝对是翻江倒海了:我他妈怎么娶了你这个傻逼娘们哟。但是,也就是这样一个不认识几个字的强壮的乡下女人,才可以和他一起流浪,一起挨饿,一起赖账,一起挥霍……诺拉就像包容一切的丰饶的大地女神,“为了一个天才而牺牲了自己。”她不仅照顾乔伊斯的生活,还对乔伊斯的艺术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乔伊斯的杰作,除了早期的《艺术家青年时期的写照》外,《死者》、《流亡者》、《尤利西斯》和《芬尼根守灵》中的女主人公身上,都有着鲜明的诺拉气质。他们俩一生中有几次短暂的分离,每次都是老乔用无比动情甚至略带淫荡的书信召唤着相会的日子。(诺拉,《乔伊斯传》中被金隄先生译成了娜拉。)
传说苏格拉底的老婆是个悍妇。你想想,嫁了个老公,长的丑也就算了,还整天没个正形,屁事不干,就知道在广场上和人家抬杠。谁摊上这样的男人能不气?即使是温柔贤惠举案齐眉的孟光,只怕也会气成悍妇了吧。苏格拉底也真是,在外面随便拉个路人甲就能和人家聊的热火朝天,到家里却一声不吭,老婆骂他就好像在对着墙骂街一样。有一次苏格拉底在外面扯皮了一天,刚一进家门,老婆对着他就是破口大骂:“夯货,你还知道回家啊?”端起一盆子水就是迎头一泼,顿时把他全身弄得湿淋淋的。苏格拉底这人不愧是搞行为艺术的哲学家,涵养好得很,受此虐待还不紧不慢地说:“我就知道,一阵雷电之后就会有一场倾盆大雨。”
老毛子也写过几句歪诗,虽然抄袭现象十分严重,但好歹也算是个艺术家吧,毕竟人家还创了歪鼻子扭嘴的毛体字,一个很牛逼的书法名家(名字我忘了)就夸过老毛子的字:“毛猪西的字,只有‘一定要把黄河治好’八个字写得好。”结果那个书法家文革时被整的很惨。老毛子既然是艺术家,难免会有些怪脾气,风流成性是难免的。先后娶过几个老婆不说,建国后还乱搞男女关系,时常临幸手底下照顾他生活的宫女们。最后整的太过火,连老朱和老周都看不下去了,要他注意点影响,老毛子大手一挥:“爱卿们的意见提得好啊,但我坚决不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老毛子这样子糊弄一下外臣还可以,但是正宫娘娘可不是好糊弄滴。蓝萍就发飙了:“你别在这给老娘冒充艺术家,老娘才是艺术家呢。想当年老娘还是上海滩四大名旦之一呢,我演过戏、拍过电影,你个土鳖充什么海龟?”老毛子立马就矮了三分,最好双方在友好协商的前提下达成了合约:“你乱搞宫女,我乱搞国家。”于是乎一个女戏子就这样混成红色女皇。于是乎……在往下就是敏感词了。
艺术家都是这德行,和中国城管似的,你跟他讲道理,他就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就跟你讲道理。要是一个不善于耍流氓的小姑娘嫁给艺术家,那就完蛋了。爱伦坡26岁时娶了刚满14岁的表妹弗吉尼亚,这样一个文文静静的小萝莉,哪能跟上面那几位泼妇似的敢和老公撒泼,结果呢,年纪轻轻就疾病缠身,冬天的纽约冻得死人,爱伦坡没钱买煤还整天酗酒买醉,弗吉尼亚就整天可怜兮兮地抱着一只猫取暖,最后结婚十年就死掉了。爱伦坡悲痛欲绝,还专门写了首诗歌《安娜贝尔?李》来纪念她:
很久很久以前
在一个滨海的国度里
住着一位少女你或许认得
她的芳名叫安娜贝尔?李
这少女活着没有别的愿望
只为和我俩情相许
那会儿我还是个孩子,她也未脱稚气
在这个滨海的国度里
可我们的爱超越一切,无人能及——
我和我的安娜贝尔?李
我们爱得那样深,连天上的六翼天使
也把我和她妒嫉
这就是那不幸的根源,很久以前
在这个滨海的国度里
夜里一阵寒风从白云端吹起,冻僵了
我的安娜贝尔?李
于是她那些高贵的亲戚来到凡间
把她从我的身边夺去
将她关进一座坟墓
在这个滨海的国度里
这些天使们在天上,不及我们一半快活,
于是他们把我和她妒嫉——
对——就是这个缘故(谁不晓得呢,在这个滨海的国度里)
云端刮起了寒风
冻僵并带走了我的安娜贝尔?李。
可我们的爱情远远地胜利
那些年纪长于我们的人——
那些智慧胜于我们的人——
无论是天上的天使
还是海底的恶魔
都不能将我们的灵魂分离
我和我美丽的安娜贝尔?李
因为月亮的每一丝清辉都勾起我的回忆
梦里那美丽的安娜贝尔?李
群星的每一次升空都令我觉得秋波在闪动
那是我美丽的安娜贝尔?李
就这样,伴着潮水,我整夜躺在她身旁
我亲爱的——我亲爱的——我的生命,我的新娘,
在海边那座坟茔里,
在大海边她的墓穴里。
说实话,这诗写得甚好。只是人没了,诗写得再好有个屁用啊。
尤瑟纳尔在《东方奇观》的《王佛脱险记》写了一个很凄美的片段:
"多年来,王佛一直梦想着作一幅在柳树下弹琴的古代公主的画像。可是没有任何一位妇女可以充当他理想的模特儿,然而林却可以,因为他不是女人。后来王佛还谈到想画一个立在大雪松下面挽弓射箭的青年王子。可是,在当时,也没有一个年青人可以充当他理想的模特儿,林就让他自己的妻子立在花园里的梅树下当了模特儿。后来王佛又把她画成一位穿着仙女衣裳出现在晚霞之中的美人。年青的女人哭了,因为这是死亡的预兆。自从林爱王佛为她作的画像胜过爱她本人以来,她的形容就日渐枯搞,好似一朵鲜花,因为热风和暴雨的打击而凋谢了。一天早展,人们发现她吊死在正开着粉红色花朵的梅树枝上,用来自缢的带子的结尾和她的长发交织在一起在空中飘荡;她显得比平常更为苗条,纯洁得象古代诗人们所赞颂的绝代佳人。王佛给她作了最后一幅画,因为他喜爱呈现在死者脸上的那种青绿色彩。他的徒弟林赶忙替他调色,这工作要求他那么聚精会神,使他忘记了为自己的亡妻流泪。 "
霍桑的一篇短篇小说也有个类似的情节,只不过里面的女主人公换成了一个画家的妻子,那个画家为了画出世间最美丽的女子画像,整天把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间里面作画,他美丽的妻子任劳任怨地为他效劳,可他连正眼也不瞧她一下。他发现他妻子提供的一种颜料能使笔下的人物增色很多,就嘱咐她多买点,他哪里知道那颜料就是她的美人血?!于是,画上的人物愈加鲜靓,她也就愈加苍白,最后也就死掉了。
对近现代西方艺术史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在巴黎和落魄艺术家混在一起的,都是些生命力超强特别能折腾的妓女。两个人经常捉对儿在一起死掐,看谁比谁牛逼。你酗酒我吸毒,你破罐子破摔,我也是,爱咋咋地!
所以啊,那时候的父母护犊情切的,都会劝那些温情脉脉的文艺女青年:“还是离艺术家远点吧,千万不要做艺术家的妻子!你们要想文艺,只需要在夏日慵懒的午后,喝点雀巢咖啡,翻翻几米漫画就可以了,没必要往火坑里跳啊……”(文/亚细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