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都有讨厌的人和事情。比如对喜欢给员工穿小鞋的领导的鄙视,对公司里那些三八妇女的不屑,对投机倒把的奸商的痛恨,对喜欢溜须拍马的同事的厌恶。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经常鄙视的那些人大多数都闷声发大财的成功了。更可怕的是,你也变得越来越像自己曾经讨厌的人了。你也变得刻薄,变得抠门,变得爱吹牛逼。你鄙视那些喜欢给明星捧臭脚的脑残粉,你去破口大骂,之后你突然发觉,无论是因为爱还是因为讨厌而产生的这些极端行为,性质上都是一样的,你不知不觉的也变成了你最初所鄙视的人。
在这个叫做社会的大染缸里,仿佛有一条看不到的轨迹,无论你如何选择岔路,我们大多数人最终都会走到这条轨迹上,逃都逃不掉。
刚毕业的时候,你是个愤青,看什么都不顺眼。讨厌职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虚情假意。你觉得领导只会溜须拍马,就会弄个PPT吹牛逼,翻来覆去三个词:cooperation,efficiency,passion。逼大点事儿,也发个邮件,一张嘴就像英汉字典一样,自由切换。几年过去了,你从一块生铁也变成了公司这个大机器上运转的一颗螺丝,不符合规格的螺丝,都成为废品淘汰了。每个游戏都有它的游戏规则,职场的游戏规则就是你要学会少说多看,学会阿谀奉承、学会察言观色,学会跟身边的人看起来同一条流水线上的产品。当你学会并且习惯了这一切,才算得上合格,才会有更大的升职空间。当然,那时候,你早已经成了自己当初所讨厌的人:
一个连前列腺都黑透了的职场腹黑男。拍张总马屁,舔李总脚丫子,提着个淘宝买来的狗皮公文包,把自己捯饬得油头粉面,穿西服打领带,吃窝头就咸菜,整天抱着手机,“哎呀刘姐是您呐!瞧您说的,balabala….”“啊呀马总您好您好,最近身体可好呀?我们公司最近又有新产品了,balabala…”。经常在兰州拉面馆点最便宜的小碗拉面,边吃边给家里打电话:“亲爱的,我那个case非常urgent,还没有给出最后的solution,今晚上就不回家supper了。”“你个败家老爷们儿还会说人话不?!…”被你媳妇骂得狗血喷头、满地找牙。
上学的时候,你的爱情观充满浪漫主义的色彩。什么花前柳下,细雨微风,什么你织布来我耕田,你倒水来我浇园;不说希腊巴黎爱琴海,也得是丽江乌镇鼓浪屿。最鄙视的就是社会上鼓吹的爱情观,什么处女情结,什么月薪两万,什么门当户对,什么腰缠万贯。与其说那是爱情,不如说是一场交易。你下定决心要坚持住自己的爱情观,信守住自己吹牛逼许下的诺言。可是爱情不是过家家,社会太残酷,当你为了生活和租房发愁时,当你看到别人家的媳妇穿着貂绒皮草,而你却只能穿一件市场上淘来的大棉袄时,当别人家开车拉着女朋友出去郊游,而你却只能坐在家里看电视时,你屈服了。大多数人成了那个自己当初讨厌的人:
一个把感情当作交易的人。一年参加几百次相亲,一个一个的,从你眼前蹭蹭地过。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老的少的,离过婚的,有孩子的。女孩儿会拐弯抹角地问你:“你们小区停车位多少钱?”你会拐弯抹角地问女孩儿:“之前的男朋友有伤害过你么?”什么?!没房?!什么?!伤害过?!接下来是长时间的寒暄和沉默。结束时,你心里骂道:“X,被这么多男人骑过还出来相亲!”。她心里骂道:“连个车都没有,村炮穷逼也有脸相亲!”
你当初看见别人炫富就恨得牙根直痒痒,嘴上骂骂咧咧:“有点臭钱有什么了不起,就知道显摆,显摆NMLGB!”未来的某一天,你这个穷逼发达了,马上就去买了一条二十厘米粗的纯金狗链子挂在自己脖子上,再整它二十块金表,一个胳膊上套十块,H型皮腰带来他二十条,从脚脖子一直缠到胳肢窝。这时你才发现,其实自己骨子里也是一个热衷炫富的人,只是当初的自己穷得响叮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没有那个实力罢了。
你当初看见装文艺的人就恨不得打断他的狗腿,不是单反相机,就是小娴陆琪,今天迷失在波多黎各,明天沉沦在马尔代夫。时而明媚,时而忧伤。你也永远猜不透,这帮文艺B到底是从哪里搜集到的这么多催人尿下的语言,什么“如果爱,请深爱”“把你的名字写在烟上,吸进肺里,那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巴黎的阳光洒满了东京的街道”……直到有一天,你发现你也会不经意间甩上几句这些话,你也会每到一个地方就摆个姿势拍张照片调个lomo发个微博,还不忘了“好吃到爆”“美到想哭”,这时你才发现,其实自己骨子里也是有浓浓的文艺气息的,挡都挡不住。
愤怒大多来源于恐惧,厌恶大多来源于嫉妒。如果有一天,你成了你讨厌的那类人:刻薄的上司、爱吹牛逼的客户、炫富的土包子、裤腰带提到胸口的领导、有着无数脑残粉的盲流子明星。那么,你就成功了。这就是所谓的“中国式成功”。(文/留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