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那段恐慌岁月,对于我当时生活的东南沿海村庄似乎影响有限。记忆里也有消毒水和板蓝根的味道,却没有封校,我上初中,每天往返于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电视新闻滚动着非典疫情,新闻主播的口气和神情肃穆谨慎,班长发烧惊坏所有老师和同学。即便如此,记忆里多少有点无聊少女唯恐天下不乱之心,总之没有太多惊慌,生活波澜不惊。
于此同时,那年参加高考的很多学生在“可能取消高考”的谣言中放任自流,多年后悔不当初;那年很多大学封校,出不来和进不去也没能阻碍那些相会的情侣,他们调侃为非典时期的爱情。在当时,社会医疗应急系统、政府部门应急能力、疫情控制经验和教训、被非典夺去的生命和他们的亲人、可歌可泣的医护人和媒体人都是全民关注焦点,非典时期的爱情并不在列。在那个全民上下警戒恐慌的年代,谈爱情总有点儿不合时宜。
但十年后的今天,一段发生在非典时期的爱情故事,被很多人称之为“爱情存在的真实凭证”。承载这个故事的《藏地白皮书》现在已经买不到了,我一直等到《藏地白皮书·十年见证版》才能真正一睹为快。
这是一个浪漫美丽的故事,两位年轻人在非典时期不约而同进藏,一见钟情,克服万难,终成眷属。看这本书时,我正在听刘若英的《原来你也在这里》:“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天时地利”四个字多么贴合这段故事。即将赴英伦留学的大四女生傅真和来自香港的结构工程师毛铭基虽然有着不同的未来方向,他们却偏偏同一时间进藏,偏偏住在同一家客栈,偏偏同时对上眼,偏偏一个赴英伦留学一个申请到了外派英伦的机会,这样天时地利,千载难逢。
爱情总是这样,要将那茫茫人海中所有的巧合,所有的机缘都添加到“天生一对,天作之合”这样的美誉中来。用《卡萨布兰卡》的台词说是“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中有那么多的酒吧,她却偏偏走进了我这一家。”用和菜头的话说是“西藏有千千万万间房子,在那一天,他们刚好走进了同一间。”用张爱玲的话说是“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用刘若英的歌词说是“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作为一个读者,也为这样的奇缘感到欢喜:当傅真带着毛铭基回父母生活的大学时,毛铭基恍若梦中人:“这里我来过!”原来早在傅真还是个高中生时,毛铭基曾作为香港大学“赣浙民情考察团”的学生代表考察傅真在大学任教的父亲所在的学校,而她的父亲当时是这个考察团的接待人之一。那个父亲当时怎么会想得到那群毛头小孩中有一个人将来会是自己的女婿呢?也在那时,说不定傅真毛铭基曾在那校园里擦肩而过,缘分是多么奇妙!傅真那文学教授的父亲给她写的信里说:“这样浪漫的故事就算是在文学作品里都不多见……”为了这奇妙的缘分,岳父岳母还相伴进藏,在藏地给女婿留言:“因为女儿在这里遇到了她的爱人,所以我们也想来这里看看……”
童话故事的结尾常常说,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但只有真正长久地生活在一起的人才知道,结尾常常不那么轻松。如果这个故事就停留在这里,不会那么打动我。他们相遇一年后结婚,扎实地生活在一起,有柴米油盐有人间烟火。作为文学教授的女儿,傅真的文学、艺术修养很好,毛铭基作为一个工科生、工程师,“拿起《红楼梦》5分钟就会睡着”;担当大部分家务的毛铭基说“老傅常常看我拖地洗碗做饭很辛苦,说明天再干吧,明天还不是要我干!”
但他们说,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除了一次为“汤包到底是什么形状的”而争执。他们珍惜对方,欣赏对方,傅真用“谦谦君子”形容铭基,“他一点也不耀眼,扔进人堆里可能就找不着了,可是那一束温柔的光,刚好就是我最想要的。就像大热天里人人都躲在空调房间,这时我走出门去,遇见一阵穿堂风,这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偶遇和惊喜,所以有无限感激。”而铭基这样评价傅真,“她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生——个性独立,有思想,不做作,不娇气。”毛铭基常说,她那么耀眼,为什么看上这么平凡的我,他又说大家不是没有分歧,但因为珍惜和感恩,连吵架也不舍得。
他们结束了英伦的生活,结束了一段长达16个月的间隔年旅行,回到国内来定居,“爱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十年过去了,当初作为美谈和传奇的爱情,如今依然坚实真挚。时间是最残酷的考量,很多当时的佳偶已成怨偶,甚至劳燕分飞,经受生活粗粝的考验留下来的故事,即使朴实,也比童话动人。
刹那的激情易得,长久的相依却难。两个人没有足够的品性、坚贞、智慧,那迷信很快就会被破除,爱是天时地利,却不只是迷信。(文/微冷微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