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学校吃饭。食堂里,坐在对面的姑娘张扬地打着电话,一口一个“你好,我是学生会主席某某某”,大庭广众,一点也不低调。读过大学的人都知道,学生会主席是学校里学弟学妹崇拜的偶像,同龄人不屑或嫉妒的对象,以及旁观者不在意的称号,可她就是如此,唯恐天下不知。一同去的好友实在受不住,搬着饭菜离开餐桌。“天呐,把学生会主席当国家主席了,搞得自己高高在上,真不害臊。以后一踏进社会,这名号能有啥用,这蠢人。”我也跟着走,一路低着头。看到她,仿佛是看到了当年的我们,我真该羞愧,那时的我们也那么让人不齿。
我在学校里就开始写作,当年主攻新闻,一路还当上了记者团团长,独领风骚。所谓的记者团负责人在写作圈里该是多么让人得瑟的名号,说实话,还真有那么一点沾沾自喜。那些年,我背着本子,拽着相机一路走,碰到同学问我去哪里,我总说采访新闻。我不高调,但那一刻我也不低调,甚至浮夸地觉得若干年后,自己该像柴静、张泉灵一样,被人瞩目。大学时光真的不那么让人能够沉静,特别是在奔来飞去的日子,参加讲座,给学弟学妹讲新闻,当嘉宾,如今想来,是要多大的无耻和自信狂爆才会坐在上面厚颜无耻地卖弄。可惜,我真的全部做过。
走进工作单位后,我开始学着埋头、压抑、不让人注意。性格使然,大概觉得老牛一样的工作更适合自己,也更让别人放心。面对别人时不时对我的百度和赞扬,我会不好意思地低头。单位的领导说,这个理性的姑娘,怎么就无欲无求地生活,也太淡泊了。是啊,我甚至忘了曾经的自己在踏破风月,傲娇地说出自己的理想。好友也问,当年那么狂野的姑娘,如今去了哪里。我摇摇头,如今的我,不再沉迷于眼前的风光无限,只希望自己埋在土堆里,等到一身元气之时,能够开出最艳丽的花朵。
若干天前,我在一个电视节目上,看到俞灏明模仿自己当年演端木时酷酷的样子,他演完的时候,就对自己狂吐。我曾经最是讨厌那个端木,现在却对灏明无限敬意。一个敢于对自己的曾经说否定的人,该是怎样的勇敢。比如,母亲也曾经说,那些比你年轻比你狂傲的人,你永远别笑话他们。因为若干年后,没有了一身锐气,变得沉稳的时候,你会发现,当年的那一段话显得那么珍贵。
好友说,她办公桌对面来了一个新毕业的90后,真年轻,一口一个大学的,也真青涩。我说,前天我在坐公交车的时候,两个大学生在大声谈论高考,后来又在讨论学生会工作,她们大概觉得自豪,但一车许多人都对他们投去了不屑,一是因为公共场合高谈阔论算什么,二是多老掉牙的事。好友又是同一句话,这些得瑟的人,不知道在自豪点啥。
是啊,我们都忘了过去的自己,像是现在讨厌的别人。可是现在的自己,会不会也在如今和未来中闪着小小的无知。一年一年的推移,时光就是那把杀猪刀,把我们原来的一切推倒又重来,我们从不知道那个节点在哪里,却懂得现在,我们该让自己的模样变得精致,小心翼翼地活着,总比冲动一时地后悔好很多。(文/谢可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