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要走了。
办公室的姑娘过来通知,晚上有个小型饭局送她。在场的几个人无不欢欣雀跃。
这边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喜欢她。从她借调过来的时候开始就盼着她离开,曾经有一阵传闻她要在这里安定下来了,几乎到了人心惶惶的地步。
可是她不是什么张牙舞爪的牛鬼蛇神,她甚至不趾高气扬,也不勾心斗角。她只是,跟别人不同而已。
她会每天按照自己的想法穿得很妖娆,摆着腰走来走去,丝毫不介意小腹上凸起的赘肉。
她有时来我们办公室串门,高声言笑,看到主人不在的杂志,也大大方方跟旁人借走,第二天还回来。
她请一个男孩子帮忙做些简单的平面设计,过了些天拿个信封放在对方桌上,说你收着吧以后再帮我做一些。结果是那男孩尴尬地给她退了回去。
她30而独身。常常下班之后一个人坐车到市中心,去逛街吃东西玩些别的什么。听说她还会一个人到处旅游认真地写游记攻略。
某天下午,公司里人员稀疏,她在对面办公室唱了半下午《天涯歌女》。引得隔壁的隔壁办公室的姑娘偷偷跑她门口录音。
她讨厌别人抽烟,大张旗鼓地跟同办公室的两个男人对抗。有一次我听到对门男人的声音在高声咒骂,间或有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可是仍旧是每天面带笑容的上班。
哦,还听说她会把出去工作在外面吃面的十几块钱的发票拿来报销,会在考核的时候对打分的人说我是借调来的不在这边发工资你把分数给我打高点吧。
等等等等。似乎很多奇葩的事情。被人不断的拿来做调侃揶揄的谈资。
其实我一点都不讨厌她。
我来这里上班的第一天早上,茫然地站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她第一个跟我打招呼,那么热情的介绍自己,笑得温暖又灿烂。我真喜欢她那个热情的劲头。
她有时会跟我讲一些公司里的八卦,教我谨言慎行,怎么跟领导打交道,给我出主意利用公司的政策争取点对自己有利的福利。那样子不知怎么总有种让人放心的坦荡。
她会跑过来给我看她周末参加摄影比赛拍的照片,兴致勃勃地反复说怎么难得。完全不怕别人觉得她炫耀。
后来我知道她在网络上连载自己的小说,简直崇拜她,敬佩她了。我偷偷跟她说我也有想要写东西的梦,她说你要写呀,要会编故事呀,想当作家的人怎么能不会写小说呢。她说,能写小说的人都很疯魔。
我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排挤她。她不同,所以她是异类。但是又好像不明白他们又为什么会这样。
旁人在我面前嘲讽她,曾经让我产生深深的恐惧,觉得这里的人真是又八卦又冷漠。而且因为自己也处于边缘而分外担心被同样对待。
我坚持不同别人一样讲她的坏话。但是在他们谈论的时候我必须要跟着笑一笑。每当那时我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近来我的日子有点好起来了。因为我主动去攀谈、去靠拢,那一伙人开始接纳我。其实她们也不坏。
晚上的送行宴没有人通知我,呵呵像很多事情一样。我很想到对面办公室认真地跟她告个别,可是又觉得很多话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就像这个严密的组织撕裂的一道口子,透进一束光,刺痛了旁人,却恰恰照亮了我。(文/静默的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