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旧同学。
我们拿一样的学位,在同一家公司拿同样微薄的薪水。
她一个劲儿抱怨自己没钱,抱怨自己的男朋友赚钱比自己更少,抱怨自己生活艰难困苦,抱怨男朋友没办法供养自己没办法结婚。
我在一边埋头吃饭,心里想,为什么她的生活听起来就那么悲惨,可我的生活里的每一天却又那么快乐呢?
我从来都不是按照常理出牌的人,高中的时候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老师给我写评语,说刘文是一个剑走偏锋的人。
那个时候我妈妈忧心忡忡,觉得我就是那个电影里面常常演到的,没什么朋友,老成地过分,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然后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小孩。
说来好笑,那时候我妈还特别担心我用那聪明的脑瓜去干些什么坏事。
但好在我经历了一些离群索居,被孤立的岁月之后,还是健健康康(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地成长了起来。
我的性格是冲动的急性子,很多人觉得这个是缺点,但是我最要好的美国哥们却特别欣赏我这一点。
他打电话给我,去不去听爵士音乐会,晚上九点在中环车站见。于是我就开始飞速把手头的事情处理掉,再飞奔回家换好衣服,冲上电车,顺便再补个妆。
于是就在一个有liveband的酒吧里,听那些耳熟能详的latinjazz,看着周围的拉丁美洲人激动地一边挥舞酒杯一边唱,被他们拉入舞池翩翩起舞。
等到12点的钟声一敲响,就立刻赶末班电车回家,冲凉睡觉,第二天起床还是妆容精致的上班族。
生活多么美好。
我因为及时享乐,倒也确实享了不少乐子。
我妈急着给我找相亲对象的时候,我给她开了不少条件。身高体重,腹肌要有几块,从哪几所大学毕业,从事什么行业,工资赚多少,有没有情史,事无巨细。结果我神奇伟大的妈妈还是给我找来了。可是无论见几次面,没感觉就是没感觉,谈不来就是谈不来,我去跟我妈说他没有电到我,结果被七大姑八大姨耻笑,说这年头,哪里还有一见钟情一往情深的事情啊。
我后来在派对上见到一个牛津的小男生,跳的恰恰那真是我生平见到的现场版里面最棒了。那个身体,那个柔韧,那个眼神,天哪,他还穿了专业跳舞的那种开领一直开到肚脐眼的衬衫。我跑去拉着他让他带我跳,于是连我这个初学者都变得高级起来。
我们在第一次见面就互相喜欢,当然,仅仅是Ilikeyou而不是Iloveyou。他比我小很多,还在念书,虽然拿学院里唯一一个全奖,但也是穷学生一个。他两周之后就要离开香港,但是那两周大概是我所有约会经历里最好的。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人和我一样觉得睡觉是世界上最浪费时间的事情,所以哪怕每天都很困很累我们还是睡得很少因为这样就有时间做各种各样不靠谱的事情,大概是第一次遇到人和我一样喜欢独自旅游而且误入深山老林或者误入吸食大麻的贫民区然后又觉得这样的事情应该别个徽章戴在身上拿来炫耀。
这个牛津的天才15岁就拿了国际奥赛的金牌,又拿了各种各样的大奖,穿梭世界各地开学术会议,却还参加拉丁舞的专业比赛,甚至去跳了黑池,最过分是他的钢琴也弹得超棒,已经到了演奏会级别的了。
我还记得我冲他嚷嚷为什么上帝这么偏心把所有好的资历都给了你啊。
他特别特别严肃地对我说,因为我很努力。
那时候我刚刚开始学阿根廷探戈,老师觉得我资历不错,问我是只是想随便跳跳还是想认真跳专业。
我想了很多理由来拒绝他,比如我很忙啊,我要上班还要写书啊,我常常要出差啊,我没那么多钱上课啊。
天才少年说,如果你很喜欢一件事情的话,你那么热爱它,怎么能忍受自己不全情投入做到最好呢?
我后来跑去跟老师说,我要跳专业的。上课的时候,老师总是让拿过香港冠军的大师兄带我。我每次问师兄,怎么能把腿摆动地那么漂亮,怎么能跳一个小时还那么挺姿势一点儿都不垮。他就说两个字“苦练”。
所以呢,有那些七想八想的时间,不如直接付出汗水和泪水或者血水,去练习吧。
天才少年回了牛津,我们当然也没有再继续什么浪漫的关系,但依然会在FB上收到留言,偶尔凌晨4点时差问题不是那么严重的时候,便会有一搭没一搭聊上几句,然后关机睡觉。
他的生活过得那么励志,而他也总是鼓励我,让我立刻行动起来,不要再浪费光阴。
曾几何时,我也像我的旧同学那样是个热爱抱怨的人。
而且,我也像我的旧同学那样,想要找一个有钱的男人嫁了,最好男方就给买房买车,于是我们留在香港,守着龟壳大小的两居室,过个三年五载,生个一儿半女,每年都有加薪,日子就那么平平淡淡地过了,旁人眼里,会觉得恩爱啊,幸福啊,共享天伦啊。
一个哈佛的舞伴的一句话让我醍醐灌顶。
他说,你不能原地踏步,却又好高骛远,想要那些对的男生自动找上门来。
你应该有自己的梦想,自己的目标,自己的生活,你走在对的道路上,自然会遇到对的人,他们或许陪你一段路,或者与你共度一生,你没办法奢求天长地久,但你至少可以保证,每个你遇见的爱上的人,都是正确的人,给你正能量,给你快乐和欣喜,给你美好的回忆。
你要先让自己成为积极的努力的开朗的活泼的人,才有可能遇到同样的男人。
退一万步说,到时候,哪怕你一直没有收获爱情,你也收获了人生。
我看身边那些毕业自世界名校,在各行各样做出杰出成就的人,他们其实都是同一类人。
说简单点,他们就是目标明确并且拼命向前跑的人。
没有那么多的顾虑,那么多的患得患失,心无旁骛要达到目标的人。
而我也是真心喜欢这样的人。
那个牛津少年说,我没有办法想象活着一辈子却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想到那些加班之后依然阅读写作,然后凌晨六点把稿件发给编辑,然后所有的辛苦在编辑的认可之后都变得微不足道。
我想到用三个月的时间写作整理新书,然后连我最苛刻的妈妈都发短信来说,女儿,我觉得你这本书写得还不错的感觉。
我想到我和朋友,一个发着烧,一个扭到了脚,还是要去派对跳舞,一直到舞会散了才觉得精疲力尽连走下楼梯的力气都没有结果被人当成醉汉的大乌龙。
我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信心。
我知道,哪怕我不会出名,我不会成功,哪怕我十年之后变得贫病交加,我也不会后悔现在所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曾经是那么个想要结婚的人,我想要一个对的人,我想安定下来,我想好好写作。
我曾经也想要过prada、gucci、Chanel。
但我现在只是跟那些对的,聊得来的,有意思的人约会。
他们或许不帅,或许没什么钱,或许完全不符合我妈对未来女婿的要求。
但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很快乐的。
我们深夜沿着香港长长的海岸线走,我们跑去浅水湾的富人区那里搞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我们在天气晴朗的日子去海边晒太阳打排球然后喝一杯果汁,我们为了省钱去看早场电影然后去超市买了食材回家做可丽饼和蛋卷,我们互相拍下对方出糗的照片然后偷偷放到网上去。
没有高级法国餐厅的烛光晚餐,没有大平洋小岛上的别墅和私人泳池,没有六克拉钻戒也没有山盟海誓。
我们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也不知道下个星期对对方还有没有感觉,我们此时此刻很开心,那么就好了。
我原本以为,一个男人如果要让我嫁给他,肯定要事业有成,有大房子,大车子,每年去两次国外旅游,至少买得起Chanelkellybag给我。
但现在,我只是想要一个有趣的,聪明的,充满活力的人。我们周五晚上一起去酒吧跳舞,周日一起去海边,在剩下的日子里努力工作,攒钱旅游,就好啦。
当其他人都像我的旧同学那样寻找有钱人的时候,我就是想要寻找点乐子和刺激,还有生活里的新奇和未知。
我的新书里有一句话,比人生未知的历险更可怕的,是那种一眼就看到老死的时光。
这句话是我和牛津少年约会的时候突然浮现在脑海中的。
主编决定把这句话放在海报上用来宣传。
如果你问我,幸福吗?
我会给你一个特别特别肯定的答案。(文/刘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