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文化”,大家都会想到“知识分子”。在相当长的年代里,一提到“知识分子”,大家又都会联想到“资产阶级”、“剥削阶级”,因为按照极“左”路线的逻辑,“只有剥削阶级才拥有文化”,“只有知识分子才拥有知识”,而且“知识越多越反动”……。 长期以来,极左思潮歪曲了事物的本质,极左路线妨碍了各项文化事业的正常发展。兰文化究竟是不是剥削阶级的玩艺儿,是不是只有士大夫、文人才能欣赏,一直困扰着兰界。我认真地反思着这个问题,现在谈一谈关于这个问题的一点认识。 热爱真、善、美,这是人类的天性。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幽香、素雅的兰花,虽然不可能人人种养之,但是说它“人见人爱”,则一点也不会过分。在我们中国,对兰花的喜爱,可以说有它的广泛的“人民性”。手边资料,俯拾皆是。 在浙江绍兴,且不说存有争议的“种兰渚山”的越王勾践,“远在宋代,绍兴就有采兰、种兰的记载,陆游的诗可以作证——‘芳兰移取偏中林,余地何妨种五簪’。”“清代后期,棠棣人养兰、卖兰业崛起,卖兰开始成为漓渚农民的一项大众副业”。“民国时期,当时只有两百五十多户人家、千余人口的棠棣,几乎家家户户采兰、植兰、卖兰”。可以想象,这样庞大的专业队伍,每年会采多少兰、卖多少兰?卖给多少爱兰、养兰的人? “在浙江温州民间,明代就有养兰的习俗:明(花史)记载,‘温州兰有四季’,‘夏兰家家有之’。民国时期,养兰更盛,寻常百姓家多养四季兰,也有秋兰;而一些殷户望族,则藏养春兰名品,每逢兰花开时,则邀亲朋好友聚会赏兰为乐。在集市中兰花交易以花箭论价,春、夏、秋三季都很热闹”。 “在广东澄海,兰花的栽培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民间家养兰花,有北上的红头船南返时捎来的宫廷贡品,有自闽南传入或痴兰者于当地莲花山移采之铁骨素,品种不一,但养兰之风,世代相袭”。 在福建漳州,“据来梁克家《三水志》记载,在古越族人聚居的百家舍洞一带,建兰的栽培已有三千年的历史;宋理宗期间(1225-1204),有采药山农为避暴雨进洞(‘洞’同村落),闻芳而带回莳养,并在卖药材的同时兼卖带花的建兰。日后,采兰、种兰也随之日益增多。至今尚存宋代‘兰花蕊词’、‘兰花庵’等遗址”。中国第一本兰谱——《金漳兰谱》的著者赵时庚即为该区域的杰出代表。 “江苏宜兴,古称阳羡,境内有山岭、丘陵、平原、湖泊…,其中适宜兰花生长的山区面积占全市的三分之一,本地区属北亚热带季风气候,季节显明,雨量充沛,空气湿润,植被繁茂,光照充足,无霜期长,十分适宜兰花的生长。明代王世懋在《学圃杂疏》中有‘一茎一花者,日兰;宜兴山中特多,南京、杭州仅有’之说”。又,“明代右金都御史唐顺之迁居宜兴,常游龙池(山),有‘三春兰蕙堪成畹’的诗句,足见山中兰花数量之多。宜兴来兰、选兰、种兰的历史也十分悠久,明代诗人项膜赋诗道:‘透迤石兰堵,兰香浓欲滴,彼此种兰人,徘徊日将夕’。是当年种兰人采挖兰花的生动写照”。 福建武夷山国家风景名胜区和武夷山国家自然保护区内,丹霞地貌,地形复杂,山崖陡峭,不仅自然景观奇特,而且森林资源丰富,春兰、建兰、寒兰…约有自然分布。“南宋大理学家未熹曾在山区生活长达五十年之久,他在教学、著述之余,极喜欢莳养兰花。他的故里五夫镇府村,当地人种植兰花沿续几百年不变。农家庭院荒养兰花,蔚为壮观”。 在江苏苏州,“艺兰始于宋元,盛于清代,……。从民国始至抗战前,苏州兰事活动更加频繁。每到春时,街头巷尾均有人买卖兰花,更在专门的兰花街做兰花交易”。 在浙江兰溪,“唐初建县时,县以澳(兰江)名,溪以兰名”。“晚唐著名高僧贯休(公元902年左右)在《书陈处士屋壁》一诗中,提及‘种兰清溪东’的陈处土著有《种兰篇》,并选育有‘白云’、‘紫桂’等佳种”。“清光绪《兰溪县志》载,明嘉靖年间,县署头门额书‘现濲采兰’四字……”,表达了当时地方政府提倡发展旅游事业(游江现濲)与兰花事业(登岸采兰)的意愿。又,“清康熙《兰溪县志》‘物产篇’中,列兰花三十六种,且与葵、荷等多种农产品一起大量销至外地”。 云南“大理不仅兰花资源丰富,兰文化也源远流长。早在南诏大理国时期,大理先民就有崇尚兰品,植养兰蕙的传统。明代喜洲白族名士杨安道所著兰谱《南中幽芳录》及‘弘山先生’杨士云手植唬头香兰’历600余载而保存至今,便是最好的历史见证”。“白族有种兰的传统,(说明了)兰文化不独汉族地区独有,在云南大理兰文化(亦)有深厚的历史底蕴”。 “在云南洱海,家家养兰、户户种花已是世代相传的美俗,从古至今,养兰蔚然成风”。 资料无穷,篇幅有限。这已足以说明中国人民喜爱兰花的普遍性了。民间广泛养兰,也有长期的养兰习惯和传统,不能因为有土大夫、知识分子的养兰,就把兰文化归结为“土大夫、知识分子的兰文化”。 历史上,民间不仅普遍养兰,更有甚者,在很多地方兰花已溶入了民间习俗之中。 在福建“古田有个风俗,凡女儿出嫁,娘家都要送上几盆兰花作为陪嫁之物,以象征女儿出嫁后,能像兰花那样来年生儿育女。这个风俗已相传几十代,由此推论,古田人种兰(至少)也已数百年了”。 云南剑川白族人民,“不仅喜爱兰花,还把兰花作为催生的民间习俗。孕妇若遇难产,端一盆盛开的兰花进产房,不知是兰花沁人肺腑的清香令产妇心旷神怕,还是那美丽的花朵、有神的叶片给产妇无穷的力量,便会顺利分娩。故白族又称兰花为‘仙品催生兰”。 在浙江余姚,“相传莳(兰)花之家,如产有男女小孩,必将所植兰蕙各(品)种,分藏一盆,造起发后逐步分售,售得之款,即储为男女长成时婚嫁之需……”。 民间有此风俗,难怪清代著名画家陈板桥在他六十六岁时,因他的二女儿出嫁,画了一幅《兰竹石图轴》作为陪嫁,并题诗赠之:“官罢囊空两袖寒,聊凭卖画佐朝餐;最惭无隐奁钱薄,赠尔春风几笔兰”。以兰画作陪嫁,更胜于以兰作陪嫁,并传为兰坛佳话。 如果我们刻意发掘、收集,这样的事例肯定是非常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