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芦头

0
回复
340
查看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4-1-11 22:31: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独人弄被阿大赶出来的第二天,红梅一上午没说几句话,她问齐笑生,人怎么可以做得那么无赖呢?齐笑生故意气她,说:不是无赖算不上人,牛在山上吃草喝水本来很自由自在,人把它捉了来养,话说是养,但既要叫牛拖车拉犁,整天的鞭抽吆喝,鼻子整天被绳牵着。只在无活可干时,放上山去吃一口草。牛原本是不欠人什么的,如果人不是无赖,就得把牛放了,人自己可以拉犁去耕地。因为人是无赖,所以并没有放牛走,老实的牛被呼来喝去,自己就可以吹牧笛唱山歌,丰衣足食了。能把世上的东西据为己有的人,都是无赖,越无赖越活得好,无赖活得好时,这呼来喝去的就不单是牛了,连狮子、老虎、鬼等等都得顺其驱策了。红梅知道这是横理,但一时也无从反驳,就说:这么说天下就没有好人了?好人当然有,所谓好人,一般也是迫不得已呵,一般说来人胆小了才善良,力少时才无争,没脑子的才敦厚。红梅被逗得切切地笑,一笑露了牙齿,又立即有觉察,将嘴用力地抿上。  阿大送来的那二朵兰花,红梅还养在那个被齐笑生不小心打了个缺口的岫玉碗里,她之所以留着,自己说是还要等施伯来时让他看。施伯非常喜欢红梅,有一次差点认红梅做了义女,红梅有一张素云的照片,是从施伯那讨来的,因而也常闭口张嘴素云姐素云姐地叫。齐笑生有一次喝醉了酒就说过她,你与她素昧平生,一口一个姐,你这是在叫鬼呢。红梅很犟嘴,是鬼就好了,我就把她唤出来。话虽这么说,想想有些懔,就双手埋头捂了脸。  自从素云没后,施伯更痴心于他的那些兰花了,齐笑生曾对花如掌灯说,老头是把花当作女儿养了。所以除了早上去翠云亭打太极拳,几乎是足不出户。平日里总是在花房踯躇,无事时也会静静地呆着,耗着一段一段的光阴。红梅一提醒,齐笑生也觉得与老头已不见面许久了,就打了个电话,请施伯上店里来。施伯坐了辆三轮车来,红梅一见,很懂事地跑了出去,替施伯付车钱。施伯就说,还是红梅孝敬。齐笑生也迎出来,笑着说,老爷子在骂我呢。施伯借着柜台上射灯的光线细看红梅拿过来的兰花,又叫红梅拿了一把放大镜出来,认真地鉴别起来。微笑着对红梅说,这也是红梅。许伯坐下来,沉静地对齐笑生说:这花的捧瓣和舌头,已雄性变异得犹如三粒珍珠,却没有拳头梅那样的粘连,外瓣叠了四层,瓣瓣圆头紧边刚好是十二之数,奇在这样的中宫其外瓣竟不飘翘,又难得瓣子厚糯娇艳如此,这通体一色的暗红又有若油染,发晕出彩。瓣子圆整也不稀罕,古有宋梅十圆,今有初晓胭脂,只是这瓣子整边的一圈白玉有如复色,磊磊分明,便入神了。花又整形好如重台之芙蓉。照我看来,此花虽然不易常开但足够稳定。花之所谓的品已不足道,但恐出神入化如此,得之不祥。此草现在何处?红梅便急急地前前后后颠颠倒倒地讲了许久,才让人知道个大概,许伯沉吟,看着齐笑生摇头。  红梅忽然觉得阿二好像已有好几天没有来送报纸了,就有些奇怪,仔细想起来,好像街上也有那么几天没有了“报!”“报!”的声音,难道正如施伯所言“得之不祥”了。但心念一转就过去。倒是花如掌灯来时,请他把水养得快要蔫了的“红梅”拍了几张照片。但是阿二还是来了,鼻青脸肿的,也没见有报纸。手里捏了灰不留湫的什么东西,在红梅的柜台上一扔,慌慌张张像是刚挨了揍的狗子似的溜了。柜台上是一把泥和三颗兰花的老芦头,根已被捏断,好在芦头还连在一起。  阿二是被阿大打了。那阿二犯了傻,把阿大的整个房门用斧头劈了,闯进去偷来了阿大床底下的那盆兰花,惊天的响声惊动了阿大,赶来大怒,兄弟俩便抢起了兰花来,论力气阿大根本不是阿二的对手,但傻子不会打人,而且平日里对阿大又是畏惧的,所以只是缩了身子护着那盆花,任阿大乱揍。直到盆子敲得粉碎,阿大又硬生生地从阿二手上来夺,草被夺了去,只剩下手里捏了的老芦头。阿二在床上躺了二天,阿大也不理他。这二天里阿二的手没有放松过,直到能够起床,溜出家来,到红梅的柜台前,才将手伸开。至此,这红梅那里的芦头,其实是已被阿二紧紧紧握了二天多,芦头已被握得温热。但红梅怎么知道其中的过节,只是讪笑傻瓜的无状。这时,刚好花如掌灯进门来。  花如掌灯看着这三个芦头发愁。细细地净污泥,紫而发亮的芦头扁圆如荸荠,这是一排枯去老草的芦头,其中一个年久己见干瘪。孵这样的芦头,花如掌灯没有十分的把握,太灵异的东西,决不是只靠人力就能成就的。齐笑生倒是十分关心在阿大手里尚存的那丛整草,对这几个算盘子一样的根茎,没十足的在意,就说:若是无十分把握,索性还其入山,既然此山能长,想必也只有此山能活。花如掌灯细忖之下,觉得在理,二人就决定上一次山,要把洗净处理好的老芦头,种到山上去。  入春的地气使枯落的松针下,长出了毛茸茸的青苔。往年,海岛的青苔是冬越深而色越翠的,但今年几场大雪之后,雪融未及而又在凛风中作冻,凋谢的景象满目,呼呼生风的松枝下,衰草荒疏,落叶的灌木不留一片老叶。山道上,是簌簌作响的厚厚的柴叶,路也很滑。冬天是越冷越干净的季节,林木萧条的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春兰花开,石后松下偶有兰香浮动,但在山风冷冷的空阔中,毕竟没有幽谷生香的那种情景。野地里冬石竹一二点的颜色,被初春的寒风剪拂,齐笑生扶着一棵苍翠的松树,看着远山朦朦的青灰色。齐笑生以为这种青灰色就是黛,林黛玉的黛。然黛是古代女人的眉色,黛玉却墨玉。花如掌灯不想拂他的兴致,只看着他笑,任凭他胡说。  哑巴家的梅树花己落尽,青叶未抽。院子里哑巴正拔了一竹篮芥菜在喂鹅,鹅见有生人来,就咣咣地叫着,伸长了脖子来索人的衣衫。哑巴一见齐笑生,咿咿哑哑地招呼,齐笑生跟她开玩笑,说你的话讲得不如鹅清楚,哑巴似红了脸地伊伊笑,仿佛有些惭愧。瞎子老爹坐在床上念经,床头点着三柱香,火焰如三粒红点,青烟飘忽忽地往上流,人一说话,烟便被惊扰,慌张如一团乱云。齐笑生他们这次给瞎子老爹和哑吧带了一些吃穿的东西,也带了酒食,存心作好了与瞎子老爹清聊的打算。哑巴端了一盆炭火进来,放在地上,屋子里暖意就升了起来。瞎子老爹盘坐在床上,讲佛经,讲果报因缘,讲观音菩萨在莲花洋现身,海浪都变成了莲花。过后哑巴又端来一锅烤熟了的芥菜头,座在殷红的碳火上,屋里弥散开菜根香。松风呼呼的声音似乎停了,雾从山头漫下来,白雾过处,松枝含露。  花如掌灯在一棵老梅树的枝杈间,找到一个碗口大的树洞,用雾湿的青苔将老芦头包好塞紧,种在了梅树洞里,将干湿护暖的方法写在瞎子老爹念经的毛边纸上,心神安定地对齐笑生说,这下好了。齐笑生又笑,但这次是很淡然的微笑。  哑巴的菜种得真好,油绿绿的一片。水芹菜有药香,齐刷刷畦畦有神。芥菜绿得发黑,菜心已起苔,不久菜花黄过,会结许多黑而如粟的芥子。秋水萝卜的苗其根茎已大如白嫩婴儿手臂,鸡毛菜水灵灵的舒展。齐笑生喜欢整齐而莳弄得干净的菜园。青瓦院墙下的菜地,黄昏柳梢边的炊烟,还有窗台上瓦盆子里开满五色的晚饭花,石板路接缝处新抽的野草,这些细微而又闲散的东西,总能触动他潜藏很深的一种情感,这情感被翻出来时,花如掌灯便能够看到齐笑生神情中回家似的安宁。摘自《兰花宝典》
关注官方微信

微信号:大白网

微博:大白网

QQ1群:4731622

QQ2群:4731622

全国服务热线:

QQ24485416

(工作日:周一至周五 9:00-16:00)
大理市
www@dali8.net

手机版-小黑屋- 大理白族|大理乡村旅游网|大理网|大理论坛|白族网|大理旅游网|大理信息网|大理生活网

技术支持:挖主机网络 Powered by大白网© 2006-2025 dalibaizu.com  滇ICP备19004088号 滇公网安备 53290102000530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