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市是西南山区里的一个小市。市政府机关的办公楼全是依山傍水就势而建,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园林局办公大楼前不远处是一个近千平方米的湖,说是湖,其实说白了,只不过是大跃进时代人工围堵、开挖的蓄水池塘。湖心有一个凉亭,有一座曲曲折折的小桥沟通了两端的思念。湖西傍一个山丘,沿湖边垂柳石板小路可达小山丘。当年园林局在山丘上种的毛竹已遍布山丘,毛竹林里长有一些不知从哪儿飘来的各种植物种子落地成苗的植被,随着季节的变换涂抹着不同的色彩,给冷漠的山丘增添不少野趣。 钱存德思来想去,最后牙一咬,将那大半袋的兰草驮到局里,找到一把锹扛上那袋兰草上了山丘。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钱存德将那袋兰草东一撮、西一块地分种在山丘的竹林里,接着找了只桶从湖里取了些水,给刚种下的那些兰草浇透水方才罢手。 俗话说:重感情的人是不能养兰的,一但将情感注入兰花,那就再也脱不出来了。 那年立夏前,钱存德一有空就奔波在花市和山丘间,去花市收集山民丢弃的兰草,到山丘种植这些兰草。一天,钱存德坐在山丘石块上歇息,微风轻拂,一阵幽香飘来,自苏北来此落户的钱存德是第一次嗅到兰的清香。过去,钱存德只是在书里见到对兰花的描述,说兰香是“国香”、“香祖”,以为那是文人雅士夸大其词的说法,今得已嗅到,沁入心底的香使钱存德难以割舍。兰草的发芽、成草、抽发花箭都使钱存在德感到兴奋、愉悦,并有一种满足感。 接连两年,钱存德的业余时间全花费在去花市收集山民丢弃的兰草和到山丘种植、养护这些兰草。年龄近三十的钱存德顾不了自己的亲事仍独身一人。不修边幅、衣着随意、沉默寡言却办事较真的钱存德被山城里的人称为痴人,痴情于不被山民和市民看中的山中野草。 九十年代初的一年初春,省园林局在N市召开全省园林工作经验交流会,市园林局长的《依山就势、与时俱进、打造绿色山城》一文刚交流完,就博得全场长时间的掌声。理所当然,会议期间安排了园林工作者对N市的几个与山水融合典型的办公楼、厂矿进行实地考察。在考察期间,市园林局长邀省园林局的领导们去湖心凉亭小歇,品尝新茶。刚落座,茶水未上,便有一阵清香送来,令凉亭里落座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这山丘上有兰花?”省园林局长问了句。 “哦!那山丘的竹林里多哪,是钱痴子种的。” 市园林局长忙回话。 “哪个钱痴子?”省园林局长疑惑地追问着。 “哦!钱痴子就是钱存德,就是《依山就势、与时俱进、打造绿色山城》一文的笔者”市园林局长怕说不清楚,一急、嘴一滑就把自己读的交流文章的起草人的姓名说了出来,说完不免有些后悔,便汕汕地立在旁边不再言语。 “走!我们上山去看看!”省园林局长没理会市园林局长的话语,起身便沿着湖边垂柳旁的石板小路朝山丘走去,市园林局长跟在省园林局长的后面,一边走,一边将钱存德这几年种兰花的痴事当作笑话一般说与省园林局长听,不一会儿便来到山丘的毛竹林里。 “不容易呀!难得有这样的痴心,如若我们的园林工作者都有此痴心,都这么呵护世上的一草一木,那蓝天、青山、绿水还能远离我们而去!” 省园林局长望着毛竹林里一蔟蔟盛开的兰花感慨万分。 “这钱存德在你们局是干什么的?” 省园林局长问了句。 “哦!是城市规划科里的办事员,农业机械学院毕业,虽然业务上有专长,文章写得好,但因平时沉默寡言,办事较顶真得罪了不少人,几次被推荐为中层干部后选人,可一经领导班子讨论便给除名了。”市园林局长呐呐地说。 “这么好的同志你们都不要,难道就要那些专会吹牛拍马的人吗!哎!我的同志!” 省园林局长叹了口气又向市园林局长摆了摆手,没容市园林局长解释便径直朝山下走去。 全省园林工作经验交流会结束没几个月,钱存德提拔了,被提拔为城市规划科科长。 当上科长后的钱存德似乎有点明白学友陈力走时丢下的话语:要想是人,那你自己首先得不是人;要想成事,那你自己的事首先得不是事。确实,这两年,钱存德真得没把自己当人,没把自己当人,可自己现在在别人的眼里那确实是人了,被提拔为科长了。 这两年,钱存德也没把自己的事当回事,稀里糊涂就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是光棍一个。说来也怪,钱存德越是把自己的事不当回事,也没想成什么事的时候,可这好事还就是接踵而来了,也还成了事。(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