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起来,步出庭阶,我总会立于绿荫掩映的兰亭,领略一阵子清幽的愉悦。浅浅的绿、深深的黛,兰花在清露冷凝的静谧里,舒展裙裾,用微笑迎接即将到来的第一缕阳光。这时候,我的心也会随着飘动的绿叶,在黎明的霞光中荡漾起来。 然而,当我的目光落在兰园的一角,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这绿苑清幽里,有几盆兰花染上了“拜拉斯”。“拜拉斯”是兰花的一种病毒,兰界中人总这样说,它是兰花的“癌症”,是一种目前不能治愈的绝症。看着这青绿叶子上的白斑,就像看到脸上长着银屑病的美娇娘,令人扼腕。反卷起长着白斑的青绿叶子,有的白斑已经蚀入叶肉,我的心就像被蟑螂噬咬着,又痛又痒。 天哪!这摧残生命的病根,为何会落在这圣洁的物种上,老天爷为什么总要恶作剧,让我的好心情来个乐极生悲呢?一个可爱的生命沦入绝望之境,谁不心痛呢?听说过,一位颇有名望的兰界专家经营一园幽兰,精心养护,不料,因在一地区购来的兰花杂有拜拉斯病兰,病兰如妖魔肆虐,不久,全园兰蕙损失殆尽。他也顾不得一表斯文,到处破口大骂那无良兰商。企望垂危的生命起死回生,谁不赞同?听说过,一位颇有研究的兰家,也饱受“拜拉斯”病兰之害,便从那些病情稍轻的病兰中,研究起“图斑艺”的理论来,寥以弥补受伤的心怀。 看着那布满白斑的长剑短瓣,如听到兰花长长短短的呻吟。这,难道就是兰花生命的休止符吗?我不信你就这样栽了。总希望那白斑不是“拜拉斯”。于是我请来一个又一个资深的兰友给它们把脉,希望从他们的口里听到一个“不”字。“是水伤吧?”“是药伤吧?”我总会在他们还未定论的时候提出种种假设,以图影响他们的判断。只要能从他们口中听到一声“是”,我的心就会安下来。就是误判,诓骗一下自己,也总比终日悬着一颗心好受些。总希望那白斑会有消失的时候。 大家都说,兰花得了“拜拉斯”,得马上把它扔进垃圾桶,连同植料和花盆。但我总是迟迟没这样做,总是幻想着在它们身上早晚会出现康复的奇迹。于是,设了一个“隔离病区”,偷偷把它们养起来。说来也怪,来年长了新苗,有比它的父亲还大、还壮实的;来年开了花,有花朵仍美艳如初的。这可让我捞到一把救命稻草了,将它当作不是“拜拉斯”的“依据”——“这哪能是拜拉斯?” 哎,人总是这样,谁愿意那早晚陪伴着自己的小生命真的陷入灭顶之灾呢?对于一个深爱兰花的人来说,兰花的生命是至高无上的。然而,现实总归是现实。尽管我多么不愿意,一旦把病惹上了,总归是一个不能改易的恶梦。 在我的影响下也喜欢上兰花的老伴,看我总是对着兰花愁眉苦脸,便对我说,拿点农药试试吧。我没好气地说,养兰的年份千千万万,养兰的人世世代代,人家对着这病都束手无策,就你能?何况,当今科技这么发达,要是有药可治,人家早就跑在你的前头了。老伴反驳说;“要是如你这么说,社会就不进步了?没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有我们今天的美味佳肴?”哎哟,想不到我这个没念几年书的内助竟然“哲学”起来。她又说,“我蹲过供销社,卖过农药,什么季节农作物有什么病,农民就来买什么药,我留意过,咋不能试?”经她这一点拨,我想想也是。死马权当活马医嘛。于是对她说:试验成功了,兰花归我,诺贝尔奖的奖金全归你。 挽救垂危的生命,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千方百计地做下去。就是我们人,对患癌症的亲人,不也存在这个心理么? 摘自《兰花宝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