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多年父子成兄弟,我们父子,他听我的多,我听他的少。我父亲与兰花,就像当年他正儿八经学气功一样,都是我是师付他是徒弟。对于我,他是服的。因为他的主观无人能比,只有我比他略胜一筹。虽然是略胜一筹,即也常常不以为然,总是说:要是我比你有文化,哼!言下之意,他服的并不是我。父亲没读过书,但过目不忘,过耳不忘。从前听领导作报告,虽然意思一句都不明白,但并不耽误他向下传达,虽然有时候将“社会主义社会”说成“石灰水泥石灰”。但一个小时是一个小时,二个小时是二个小时,他都能记住。记住归记住,但是长期来的习惯是粗技大叶的时候多,他说这是抓重点,所以不愿看不愿见的时候偏多。 搞兰花那年,我与他商量,告诉他我准备弄兰花。他说兰花是什么东西?我说是草。他就“噢”。事情就这样定了之后,他拒绝对梅仙进行区别,一定以为这是一样的东西,那年冬天,还故意在家养了一盆水仙和一盆梅花,终日嘲笑不已,有时还拿了图片戴了个老花眼在水仙花旁边比划,一边喃喃:这简直是瞎子。 父亲七岁放牛,十一岁离家自个谋生,解放后被与他一样的南下领导一提携,参加了革命。这一革,革得不分昼夜,匆匆五十年。老了之后家里是呆不住的,亲山亲水的习性,和大辛大苦的经历,就借了兰花的名头,到处巡山寻花,以为有了做点正事的出处。他每每向我夸耀他爬山的技能,以及对付蛇虫的办法,有一次说漏了嘴,据然说他用小时候的办法与一条光棍粗的眼睛蛇在一丛兰花旁玩了半个小时。我说老头,冬天也有蛇吗?他一愣,说那里向阳很暖和。 后来自从让他找到一个拳头梅之后,事情变得邪乎了,害得老娘天天打电话给我,说老头天天中午带干粮上山了。我便发了怒,一,中午前一定得回家;二春夏秋不许上山。后来协商结果是晚春初秋和夏天不再上山。老头四十年间在八九个乡镇呆过,村村岙岙还活着的老人他大多认识,而且都能叫出名字,他找兰花寻门就有可以找到向导,他就在老农家里边喝酒边聊兰花,说得人家将信将疑,就有人说他也老糊涂了,但是爬山好,爬山可以活络血脉。 老头寻花花缘好,而且善于总结分析。前年让他发现了一丛16苗被山兽啃得只有几寸的兰花,长在石缝里,挖出来无根,带在草上的花苞四个,留一个让它开了花,花开了一半无力开不了了,留下一张照片,就是“琼梅”。去年又在一个寺庙的路边,发现了一个复色水晶的梅瓣,四个芦头只有七片叶,今春来了三个壮苗,已快成草,这就是“朝云”。老头从此很自以为是,说起来就吹,这二个花发现,头天晚上他都是做了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