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唐蕃古道 随文成公主寻三江源

在青藏高原的腹地，喜马拉雅山系和昆仑山系如同两条粗壮的臂膀，环拥着一片湖泊遍地、水草丰茂的区域，这里就是三江源区。从这里发源的黄河、长江和澜沧江三条大河孕育出多种璀璨的文化，让我们沿着当年文成公主进藏的唐蕃古道，对它们的源头做一番探寻吧。

去三江源，沿着当年文成公主进藏的路走，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尤其是对于居住在东部低海拔地区的人来说。因为那一路海拔的缓缓提升和眼前景致的逐渐过渡，会让你无论从身体还是精神上慢慢适应三江源区的到来。
当眼前的路随着海拔的提升而变高，眼前的景观也在逐步由农田、树林慢慢变换成草场、湖泊，高原独有的辽阔天地和看似触手可及的云朵，无一不在告诉我一个信息：你已经置身于中国最高的一级台阶——青藏高原之上。而当翻过当年让文成公主怅然若失的赤岭垭口，站在日月山的亭子里，眼前身后的景致对比，当年大唐公主背井离乡的凄苦心境感同身受。
赤岭是青海农区和牧区真正的分水岭，也是当年大唐王朝和土蕃王朝的分界，同时也是现在三江源区的北部边界。三江源的景观很单一，几乎一眼望去就可以看透。绿色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轻缓的山丘错落起伏，雪白的羊群和黝黑的牦牛如同棋子撒落其上，顶着白云和雪峰的大山如同仪仗队横列在天之尽头。
眼前的壮阔和空远，让我深深体会到过去那些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的心态，此情此景，谁都想策骑驰骋，跑到天边看看那里的风景。来自平原的我情不自禁地开始在绿色的草地上驾车飞驰，当一股黄尘在身后飞扬而起，车子在碎石的作用下开始颠簸震动，我才发现，这片土地上的土壤是如此稀薄。
与东部沿海的沃土相比，这里的土壤只有薄薄一层，这取决于青藏高原这片年轻的土地。在漫长地质历史中，青藏高原的崛起其实只有很短的时间，当波光浩淼的古地中海在亿万年前退去时，以喜马拉雅为首领的青藏高原大陆浮出水面，高高隆起，迅速成长为地球的制高点。巨大陆地板块抬升后，岩石露出地面，然后在阳光、风、雨水、微生物这些因素的作用下，才会慢慢形成土壤。经过几千万年的进化，青藏高原只形成不到20厘米厚的地表土壤。因为有了这些土壤，才有了草场；反过来说，因为有了草，土壤才得以生存。
唐代诗人李白有诗曰“黄河之水天上来”，一言道尽其中玄机。来自印度洋的水气在喜马拉雅山碰壁之后形成涡流，通过一条条峡谷形成巨大的收缩力，把孟加拉湾的暖湿气流抽吸到高原上，同时带来大量的水气。这些水气形成的降水是三江源区水资源的主要来源。此外，源区水资源的持续补给还依赖于冰川、雪山的稳定和广袤的、具有“海绵”效用的草甸植被和沼泽。如果真要寻找长江、黄河、澜沧江这三条大河源头的话，那么这个体系才是它们真正的来源。
在这里长久生活的当地人的言语里，并没有三江源的叫法，他们一般说“青康藏高原、雪域大地”，三江源这直白的叫法想必是由科研工作者们命名的，原因不言而明，这里是长江、黄河和澜沧江三条中国最大的江河的发源地。
中国关于河源探究的最早记载，出现在2000多年前的战国时期。《尚书》“禹贡”记载岷江是长江发源地。古人最初将黄河源头确定为扎陵湖，然后再延伸至扎陵湖以上的星宿海。在清代康熙年间，黄河源再次向上延伸到玛曲。最新一次的三江源头科学考察活动是在2008年开展的，最后依据目前国际上通用的确定河流正源的标准——河源唯长、流量唯大、与主流方向一致——确定了中国三条最大的江河的源头所在：当曲的且曲源头为长江源头，卡日曲的那扎陇查河源头为黄河源头，扎阿曲源头为澜沧江源头。
黄河源与迎亲之地
在三条大河中，黄河在最北边，习惯上，当地人仍然把扎陵湖和鄂陵湖作为黄河源头所在。湖畔高地上的牛头碑，“黄河源头”的字样也历历在目。这里也是当年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和这位大唐公主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大唐文成公主进藏成亲，是在吐蕃迎亲专使禄东赞的陪伴下，由礼部尚书江夏郡王李道宗主婚，持节送公主于吐蕃的。江夏郡王李道宗就是文成公主的亲生父亲。当唐太宗为松赞干布的诚意感动，决定和亲时，苦于没有适龄女儿出嫁，几经遴选，看中伶俐活泼、聪颖过人的宗室李道宗之女李雪雁，册封为“文成公主”下嫁吐蕃。史书载，松赞干布专程赶往栢海（今青海玛多）迎接，谒见李道宗，行子婿之礼。江夏郡王李道宗这次送女儿来河源，是故地重游。6年前，贞观九年（635年），他与侯君集等大将为了追击吐谷浑军，就来过这一带，史载他们深入青藏高原“行空荒二千里，盛夏降霜，乏水草，士糜冰，马秣雪。阅月次星宿川，达栢海上。望积石山，览观河源。”星宿川，唐《十道图》中已经指出就是今天的“星宿海”；栢海，即黄河源上的扎陵湖或鄂陵湖。
今天，宽广的鄂陵湖畔空寂无人，几只藏羚惊慌地奔驰远去，白色的屁股跳动得甚是好看。高空中几只雄鹰在白云下巡视，一群野鸭和鸥类忽然被惊起，扰碎了静谧的湖面。1300年前，这里曾经兴建过“栢海行馆”，行馆的两位主人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分别从数千里之外的拉萨和长安，艰苦跋涉至此，在此相会。如今的栢海周围，哪里能够想象得出当年迎亲的盛况？要不是那块写着“迎亲滩”的居室和旁边的庙宇墙上的雕刻，谁能相信这里就是当年迎亲的地方。两个大湖风光都堪称绝美，烟波浩淼，风情奇特，湖边野生动物众多。但这里气候实在太恶劣了，海拔高、气候冷。即使是在夏天，早晚时也酷寒难耐。在旅游业日益发达的今天，临近的玛多县至今也还谈不上有什么旅游业，甚至有“住不在玛多”的说法。于是一个疑惑无端地从脑海中冒起，松赞干布当年为什么要选这里作为迎亲之地？
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栢海所处的位置，刚好差不多位于这条从大唐长安到吐蕃首府路线的中心位置上，安排在这里，是松赞干布想要和迎娶的公主走同样长、同样艰难的道路，以示尊重。而且栢海这一片河源地带拥有十分典型的游牧景观，或许吐蕃国王认为这里是最能代表他们游牧文化的圣地，迎接农耕文明背景的公主最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