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最初开始为资本家打工,赚取血汗钱的时候,我最热衷的是花钱去吃,或者更直接一点说,叫花钱下馆子,吃肉,那时候,以为这辈子永远吃不够肉。本来就寥寥无几的那点工资,只要拿来吃,才会觉得日子不那么寒碜。
其后果是,身材直接由苗条变成圆润,衣服从S码升级为M码。这样更好,对于购衣这件事,我就像对清汤寡面一样的毫无欲望。
由于我不可能放弃吃这个爱好,所以我只好花了很久的时间去接受身材这件事。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完全不再欣赏竹竿一样的少女身材,我甚至开始满意自己,认为它非常的匀称。
那时,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早已跻身中年人的世界。
抛弃了校园青年的审美观的同时,我的花钱观也完全开始转折。
首先,我不再对自己挤不进去少女装而感到愧疚与尴尬,因为徜徉在商场所谓的名媛馆里,那点小肥肉都化身成了小曲线。棉布、碎花、T恤、牛仔裤,我和她们说拜拜了。雪纺、蚕丝、风衣、A字裙,我和她们亲密无间。当然了,我业已可以为新的爱好埋单。与此一同走掉的,还有原先那紧密贴身的,纯情干净的小爱情。当然,还有那些看一眼,直接识趣走掉的男人。他们说,我们养不起你。
那个时候,我还忧郁的对着一个老男人惆怅:万一我将来沦落到找一个男人,只有开出租那样的收入,怎么办。这个苦肉计,丝毫没有能打动他。他十分轻蔑并且完全不在意的说,怎么可能,你这种气场。
原来,不是我不想回到过去,是过去再也无法容纳我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世上居然有信用卡这样的好东西,我很是为它痴狂了一阵,这直接导致冲动之下,买了很多不切实际并且买回来就后悔的物品。她们崭新的挂在那里,既挤占了本来就狭小的衣柜,又增加了早起寻找衣物的难度。好在,我发现她们完全可以更适合其他人。此后,一度我十分享受,女友在我家拿着大包小包出去的景况。
不久,我就开始醒悟,那镜子里的转身,那些耀眼的灯光,那导购的赞美,只是营造了一个幻象。你需要考虑的是,拿回去你会不会有机会穿,你会不会想穿,你是否耐心伺候,它是否值得这个价值,你是否愿意长久的拥有它。
一个女子的智慧,是终于知道,橱窗里的东西再美,却未必会让自己看起来美。
再多看似艳遇的相遇,不如一个真真正正的合适的出现。
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定期清理物品,清理衣柜。我这样憎恶分明的女子,适合更简洁的生活,适合更简洁的男子,一如我从来不适合那些繁琐的花边或蕾丝,我要的只是纯粹的颜色、直白的线条、俐落的格调。
我为这个发现感到快乐,虽然它意味着丢失,意味着失去,但那丢失的悲伤在那宏大的快乐面前,不堪一提。
当然,我依然对吃抱有爱好,只是对于吃不出心意的厨师作品,已经远远不再有热忱。我开始对每一个去过的城市的菜市都怀有好奇,我开始不再厌烦厨房里的一整套切拍拌炒蒸装盘上桌,我喜欢对每一个我喜欢的人说来我家吃饭吧。又或者,我更喜欢去茶餐厅、面馆、大排档,这些充满街市乐趣的地方。什么鲍鱼鱼刺刺身龙虾统统滚吧,我不需要表示和你们亲热,以显示我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女子。我就是不穿BRA穿着大T拖鞋,拎着三只没有消毒过的小塑料袋穿街而过的女人。但这不防碍我穿着MADE IN ITALY的裙子,穿着高跟鞋,假模假样的颠倒红尘。
是的。我开始更愿意为了我的快乐而买单,而不是为了让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人买单。
我喜欢买那个胖大婶家的菜,因为她胖胖的,笑起来没有眼睛,让我觉得很开心,所以我从来不在意她是不是有骗我的秤或者是卖的比别家贵。
我真的时常为着一个封面或者一个标题买一本书,虽然我知道,它们并不是那么的好。但是它们摆在那里,让我觉得快乐。
我喜欢楼下卖花花草草的大姐,她念那些花花草草的名字的时候,我觉得那语调充满了劳动妇女特有的实在和温柔。
用一句很洋气的话说,我不CARE,我付得起。
在我有限的收入里,我可以拿来为这些不用斤斤计较而埋单,我很快乐。我不介意她们觉得遇到了一个好宰的傻子,因为我知道,她们不是那样的人。
就像我爱你一样。
我不介意,我不想斤斤计较,我不怕你觉得我是个傻子。我不CARE,我付得起。而且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假如我介意,我斤斤计较,我变聪明,我有理有据,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我不喜欢你。
就是这样。(文/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