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人都急疯了

标题这句话很多人应该觉得熟悉。现在人人都在用微信，都在看“朋友圈”。朋友圈里每隔几天，就有善良的好朋友转发一条紧急求助的帖子，求扩散，说某个平均年龄六岁左右的男女小孩刚刚在一个全中国任何一个城市都可能存在的小区门口被人拐走了。“现在大人都急疯了”，请求好心人转发，帖子里面还有一个手机号。这个手机号据说打不得，打了会像洗澡盆底下漏水口的漩涡一样，把手机费吸走。但是为了保证我写这篇文章不犯主观错误，我还是打了其中一个，结果是对方停机。
我从第一次看到这种求扩散的帖子开始就没有把它当真过，看过第三遍我就确信它是假的。然后再看到我就只找这句“大人都急疯了”。我能看见的是，我们的骗子们都很懒，贴来贴去，一些稍微动手就可以做到的编辑工作都不肯做，于是就有了这样千篇一律的帖子。
关于这条帖子，我有两点思考不明白。一是为什么有人会相信它？二是这样的帖子求扩散除了是个恶作剧，到底有什么目的？第一个问题不好猜测答案，猜测出了答案会得罪朋友，也就没法混微信朋友圈了。第二个问题的关键我猜测就是那个手机号，如果不停机的话，打通了一定很精彩。只是我每天手机接到的理财、保险、房产、培训电话已经太多，实在没有兴趣一一体验它们了。

但是还有两类朋友圈里常常看到的帖子我是能猜出它们的动机的，一是催人赶紧卖房子的；二是赞颂美国的中学校多么令人脱胎换骨、超凡脱俗的。
最耸人听闻的莫过于2014年元旦开始要征收房产税的消息。“这回是真的了！”“这不是明抢么？”……这条消息我第一眼看到还是凛然了一下。因为在这个政府的公信力已经降到负数的国家，凡是说政府要干损民利己之事的谣言，都坐地平添三分可信度。但是当我看到“按照市场价格”核算并征收多少多少房产税这几个字时，我就知道它是假的了。这个房屋的“市场价格”怎么核定？由谁核定？核定这个“市场价格”的权力交给谁？在执行过程中将产生多大的腐败和监管成本？中国这么混乱的政府有这个机制吗？我退一步问一个更实际的问题：政府部门如果能核定一座房子的市场价格，是否就说明买卖房子的人就必须按照这个价格交易呢？那样的二手房交易市场将是一副如何的景象呢？
所以我判断，编撰这条《房产税将从2014年1月1日开始征收》帖子的人，绝不是一个什么每天晚上跟国家发改委、建设部、国土局的公务员一起吃人奶（周方，2013）的大人物，而是一个因为完不成业务指标而濒临失业的房产中介所打工的青年男子，为了骗房东们抛售房子花了半个晚上写出来的。但是他们的政策水平不高，在最耸人听闻的“市场价格”几个字上没有把握住自己的层次。
至于后来，中介员们发现好像看了这条帖子卖房子的人并不多，而且日期也越来越临近元旦了，眼看帖子要失效，于是就接着抛出了什么王石、李嘉诚还有什么部委的教授级专家都敦促大家“赶紧卖掉房子，一套都不留”的微信，目前正在“朋友圈”里转来转去。看到这些帖子，且不追究王石那种杂碎名流怎么会被人们搬弄来成为卖不卖房子的风向标，想想李嘉诚全面退出中国房地产市场是个什么动静？那是要把摆在北京王府井路口的东方广场整栋卖掉。那可是一座把中央政治局委员都拖进了牢狱的大楼，正常人从一头走到另一头至少要走十五分钟。它如果都成了二手房，这样的消息我们得等到微信圈才能知道？
与房产中介员为了提高收入而制造假舆论类似的，是那些对比美国和中国中小学教育的帖子。这些帖子前一两年相当流行和凶猛，现在荡漾的是余波。当然，这些帖子与催人卖房子的帖子比起来要阳春白雪得多，因为诉求的读者对象不是炒房妇，而是城市里有钱想送孩子出国读书的父母们。这些帖子的结论自然一概是美国的中学教育那就是爱因斯坦和笛卡尔的摇篮，而中国的教育从小学开始就已经失败得不堪。中国的“起跑线”基础教育界的恐怖与肮脏我多年来一直是持批评态度的，后来已经懒得批评了。但是我必须承认，对于国外的教育到底好在哪里，我们身不在其中的成年人，哪怕生活在国外好多年，也未必能看出端倪来。我们在当地报纸上凡是看到的学校报道几乎都是批评。
当然，我看那些《美国教育各种好》帖子的作者们似乎比我知道还更少，因为它们的作者差不多都是些中国二线里出国中介公司办公室里的小职员们，有的出国读过本科（读过本科以上学历的的一般不会回国找这种工作），绝大部分根本没有摸到过美国中小学的校门，连大学英语六级证书都是作弊才考到的。他们写这些帖子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端给那些被孩子上学的事折磨得焦头烂额的家长们一碗心灵鸡汤，让他们喝了心甘情愿地来留学中介公司交钱，请这些自己的简历都不会写的年轻人们给自己还在青春期中段的孩子们编造一份兼具了社会公益慈善家和传说中少年爱迪生的各种素质和经历的简历。
现在国家倡导打击网络谣言，这算我贡献的一把力气。有时候我会把这些分析告诉那些转发了这三类贴子（丢孩子、卖房、留学）的朋友，他们会善意地劝我不要太较真，说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汲取其中的一些有益的养分还是好的。听了这话，我倒是想，嗯，说不定我们中国的教育还真是比美国的好，因为我们从小上学老师就告诉我们要“批判地吸收”前人文章的精华，而且好话像这还是毛主席说的。（文/丹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