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小勺,是传说中的学霸。不但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还将诸如高口证,律师资格证等高端大气的黄金证书囊入怀中。记得大一期末考结束,周围都人心惶惶,准备滚蛋回家,唯有她还在图书馆用功。我嘴贱问她:“考试结束了,去图书馆干嘛?”小勺随意的说:“离放假还有几天,闲着太没意思。”妈蛋,老子最喜欢闲着什么也不做好吗!学霸的世界果然写满了生人勿近。
小勺除了爱学习,另外就是热衷饮食。她爱吃,但不挑剔,吃西餐,也吃大排档。她会为了早餐吃到三食堂汤汁浓郁的汤包而早起半个小时,也会突然想要吃某一家的牛肉面,而去挤高峰时段的公交车。学校附近的饭店,她吃的门儿清,哪一家大盘鸡好吃,哪一家茄子入味,哪一家酸菜鱼正宗她都如数家珍。其中有一家店,老板和服务员都鼻孔朝天,服务态度奇差,但只要有小勺的时候,我们一定去那里。她改编过一句名言"不以服务惊天下,只以口味动世人。”
小勺爱吃,认识他男朋友胡杨以后更加佐证这一点。小勺与胡杨是高中同学,两人在高中的时候,就没羞没臊的恋爱。据胡杨说,当年他们学校食堂伙食太差,周边又没什么饭馆,很多住在学校附近的家长就会给孩子送饭。胡杨暗恋小勺,每次家人送饭,他都谎称要给当晚的任课老师带一份,培养感情。而实际则是一份自己吃,另一份给小勺。小勺起先欲拒还迎,不过胡妈的菜,做的确实好。吃人家嘴短,何况她还吃了一个学期,最后丢盔弃甲,被胡杨套牢。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胡杨笑得一脸三八,贱兮兮向我们分享经验:“想抓住女人的心,先要抓住女人的胃。我能降服小勺,我妈功不可没。”小勺想要回击,可惜嘴里有菜,发音含糊不清,不过从声调判断,应该是“呆逼”无疑。
小勺因为胡妈的饭菜与胡杨结缘,平时相处也总是围绕在吃上。胡杨与小勺过情人节,圣诞节什么的,小勺啥也不要,能去个她指定的馆子就行,小勺口味偏甜,尤喜欢吃糖醋排骨。她长相斯文,但每次都啃得异常凶猛,有几次我们一起吃饭,所有人都已停筷,唯有小勺,饭菜不撤,筷子不止。
小勺生的娇小,但说话老气横秋。胡杨身材壮硕,但一脸幼稚。小勺有一次吃虾过敏,脸肿的惨不忍睹,直逼周星驰电影里面被面目全非脚招呼过得秋香,看看都觉得慎得慌。可胡杨不在乎,照样拉着小勺出去吃饭招摇。我在食堂偶遇他俩,看到胡杨正在用手机给小勺拍照,心中咆哮:妈的,这俩人口味也太重了吧。胡杨老远见我,把我叫住,问我是否考虑和小勺合张影,我自然敬谢不敏。小勺脸肿的厉害,既没有表情,也说不了话,不过从她连踹带踢的动作可以看出,她是有多无奈。胡杨笑嘻嘻的躲避,一边躲,还一边说:“机会难得,不拍多可惜,你以为谁都能过敏啊。”小勺拿起筷子抗议,胡杨咔嚓一声,又是一张。
胡杨这个人长的不坏,但人有些不修边幅。南京的夏天憋闷无比,而食堂一楼更是热的出奇。有一次我们聚在那吃冰棍扯皮,小勺因为身体发虚,容易出汗,就指挥胡杨叫大妈把电扇打开,胡杨屁颠屁颠跑到大妈那里,好说歹说,电扇终于转动。大功告成,胡杨转身望向我们,他一手拿冰棍,另一只手指向天花板的电扇,尽管穿着大学屌丝的标配,拖鞋与裤衩,却一副唯我独尊,是老子把电扇弄开的二炮样。小勺一脸嫌恶的看他一眼,就转过身去,口中默念“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我后来与胡杨混熟,因为自己情路多艰,曾向他请教恋爱经验,无比蛋逼的问他:“你说说,到底什么才叫喜欢?”胡杨想了想说:“别人我倒是不知道,对我来说,喜欢就是看到好吃的,总想让她尝一尝。有次伟哥带回台湾特产,我想等她实习回来一起吃,结果日期过了,全他妈长了毛,小勺听说,都快哭了。还有一回……”胡杨絮絮叨叨,废话一堆。我当时感觉这俩人恋爱巨俗无比,就TM一对吃货。
小勺做事严谨,胡杨多少有点吊儿郎当。小勺可能会把未来几年的事情都计划的清清楚楚,比如要拿到什么证书啦,学一门什么外语啦,以后从事哪一方工作啦,按部就班,每天努力。胡杨则是过一天,算一天,今天绝不为明天发愁。
胡杨和小勺大一的时候还挺腻歪,然而自升入大二,俩人就开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原因无他,胡杨迷上游戏,小勺屡禁不止。小勺骂胡杨不上进,胡杨说小勺管的太宽,如此冲突不断升级。这段时间,学校有赴法留学的项目,小勺积极争取,并且报了一个法语班突击。而这两个人也从别扭到争吵得声嘶力竭,用尽全力。到最后,可能是都累了,就开始冷战。虽然每次都以胡杨道歉而告终,但冷战的时间越来越长,频率也越来越高。
有一次小勺约胡杨中午出来吃饭,胡杨正攀上高地,不愿收手,便对小勺一再拖延。小勺等的不耐,不断打电话催他,胡杨玩兴正酣,就没有理、等到游戏结束,看到7个未接来电,和将近十条短信,才有些着慌,连忙回拨过去。电话那边是忙音,胡杨又急忙打开短信,见内容连贯,是一封长信十次发送。胡杨,没有具体和我说过短信的内容,但大意是说,小勺觉得自己太累,像找了个小孩儿做男友。胡杨当时懵了,冲到小勺宿舍去喊楼。中午学生休息,胡杨大吼大叫自然招致一片骂声,不过这货到也光棍,直到宿管阿姨出来,才被撵走。再后来,胡杨在小勺上课的地方等她,小勺视而不见。胡杨也老实,小勺范倔,他就不敢造次。那段时间,我们一肚子坏主意,就劝他可以学美国电影,把姑娘拉倒墙角,啥也不解释,就一顿强吻,给丫吻得喘不过气儿,脑子糊涂再请她原谅,胡杨一度想要尝试,可最终作罢。胡杨说:“我尊重小勺。”
爱上可能需要很久,分手却只是一瞬。爱情里本没有对错,然而从划分对错开始,嫌隙就已经产生,它在阴暗处疯狂生长,伺机潜伏,然后在再最平常的一天,在你觉得最不可能分手的日子,以最不可能的理由咬你一下,伤口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日子平淡如水,只是小勺因为忙于出国,多少与我们有些疏远。出国的事宜基本敲定,等到大三,她就会暂别这座城市,向更高的地方飞翔。
小勺走的那天,大家来送,唯独胡杨没去。送别的气氛尴尬,没人敢提胡杨。小勺与每个人拥抱告别,到我这里轻轻说:“管着点儿他,多谢!”
法国的浪漫似乎感染了小勺,自从去了国外,她好像突然丢掉所有背负,人轻松许多。她走了很多地方,在那些漂亮的照片里,充斥着欧洲各地的美食和风光。然而阿尔卑斯山太高,大本钟也太大,这些都让小勺本就娇小的身影,看起来更加单薄。在小勺上传的照片中,有一张名为Passerelle Solferino,是一座架在塞纳河上的金属桥,两侧的围栏上挂买了锈迹斑斑的铁锁,照片中找不到小勺的痕迹,却少见的配有文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与小勺偶尔会跨越时差,聊起近况,我从不主动提起胡杨,但她有时却会主动问,一开始是旁敲侧击,后来便是事无巨细的打听。她有时候也会很八卦的问我,胡杨的感情状况,我要说胡杨傻逼,没人看得上,她便眉开言笑;若是说胡杨最近女生缘颇好,她就对着电脑咆哮:马勒戈壁的,这个没有良心的王八蛋。我躲在电脑后面狂笑,尼玛,果然快乐是要建立在学霸的痛苦之上!
小勺走后,胡杨好像没什么变化,仍然对着电脑厮杀,只是玩的比平时更凶,没日没夜。有些认识小勺的人跑过来看他一眼,幸灾乐祸;“我操,这货!”
胡杨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星期。就在我与伟哥觉得他已经心理变态,无药可救的时候,有一天我们下课去看他,看到胡杨把胡子刮了,衣服换了,还把宿舍打扫的干干净净,站在阳台边上发呆。看到这幅场景,把我和伟哥吓得够呛。伟哥小心翼翼靠近胡杨,一把抱住,对胡杨说:“兄弟你不能想不开啊!小勺走了,你还得想想小鱼,小鱼还没毕业,你要是死了,对他打击多大。“操你大爷”,我和胡杨异口同声,“想不开个毛啊,老子只是站在阳台上看看下面的景色,TM别说,其实我们学校还挺好看的。”听到胡杨说的如此三八,我和伟哥又不淡定了。嘘寒问暖了半天,才最终断定,他确实没事。
因为胡杨的改变,我们决定到门口的小饭店去庆祝他浴火重生,馆子是他选的,是小勺喜欢去,但态度奇差无比的那家。胡杨点了糖醋排骨,一口一口,吃的用力,好像要把所有的味道都记住。期间,老王也被请来助兴,希望她能插科打诨,缓解气氛。但却忘了这货是出了名的说话不经过大脑,她见胡杨神情憔悴,就面有愠色,质问胡杨:“真TM出息啊,听说你玩了整整一周!没看过打游戏猝死的啊?“ 胡杨面色阴沉,随即恢复道“听过,所以我才这样没命的玩,到后来,我TMD就开始脑子晕眩,胸腔疼痛,看到电脑发出的那个光就犯恶心。我要记住这种感觉,长个记性。”胡杨说的时候,一字一顿,仿佛这几个汉字组合起来,万分艰难。说完之后他一脸轻松,继续埋头消灭盘子里的食物。
时间飞快,一晃就到了毕业,期间胡杨与小勺再没交集,而我们也各奔前程,联系日渐稀少。直到最近,有一次我出差回南京,发现这货仍然在学校周边浪荡。不仅如此,他还把老妈接来,在学校附近开了一家小小的私房菜馆。我尝了胡妈的手艺,确实不错。胡杨看我吃的痛快,眉开眼笑,表示要亲自下厨,让我尝尝,不一会儿,一盘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被端了出来,肉质鲜嫩,口感香脆酥甜,味道像极了当年小勺钟爱的那家饭店。
告别胡杨,已是满天星斗,明月高悬空中。我吐出一口气,不知为什么,真的在心中升起一种“海内存知己,天涯共此时”的感觉。我将偷偷拍下的饭菜照片,发到网上。下面配好文字:南京有一家小小饭店,胡杨做好糖醋排骨在等你。
后记
我们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面临同一条河。不同的是,有些人展翅飞翔,有些人只能蹒跚而过。飞得快的瞧不上走得慢的,走得慢的看不惯飞得快的。
很多时候,我们是在对彼此的冷嘲热讽中,定义了般配的概念。
不过所幸,我们还拥有他们。或者愿意收起翅膀,静静等待,或者愿意迈开步子,奋起直追。总之在人生的某个节点,他们一定还会在遇上。
就好像那座桥上的锁。
任思念泂泂成泉,汤汤成河,滚滚成江,滔滔成海,淹没所有的不恰当,不合适,不在一起。
人生的有些事情,别太较真儿,何必那么般配。(文/千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