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从青春到华发

在小宝没出生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他在几个城市中辗转奔波，搬家无数，住过公司宿舍租过房子。说不辛苦是假，好在彼时胜在年轻，心无所定，区区两人所需之物亦不繁琐。轻装上阵，倒也那么应付了过去。
就在几个月前，和同学谈及移民意向一事，也还觉得倘若有好的时遇和去处，远走他乡未尝不是一种选择。人生何处不无家。
然而，待这次再搬家租房装修新居，忽生倦怠几许。
眼看家中所置之物增添无数，哪一样都是居家日常所需，它们妥妥地安放在家中某处，就像长了根发了芽的树苗，拔起重栽颇有伤筋动骨之劳。
且不说打包一事繁琐之极，单想着从久居多年熟悉不已的空间环境全然而退，就有一种凄惶的失落和不舍。
在那套顶楼的三居室里，闭着眼也能摸到每个开关每扇门窗的位置所在。家中什物，了若指掌。家饰虽不豪华，却温馨有加。

而那里更是我们初为人父母的游乐场，小宝自牙牙学语始就在那套房子里度过六年多的美好童年时光。每个角落，都留下她的欢声笑语和啼闹翻腾。那些珍贵的画面除却影像的记录，更留存至心中，永生难忘。
更勿循一个小小单元家庭的经年喜悲，历历在目。
搬出旧居，已有些许时日。常念及，难免感怀。
新的居室尚未完工，偶去现场，进展缓慢，一片狼藉。更苦恼的是，对装修新居的新鲜和喜悦劲也提不起多少。
我想，大约我是老了些。
或者说，心性已不如从前，那般松弛和清朗，连快乐也不易得。
年岁日日长，人至中年，心中负累如同松弛了的肌肤和筋骨，往下垂挂日益沉沉。所担如是，所念如此。
年轻时无所顾忌，亦牵挂不多。眼下，却是最舍不得亦放不下的时节。
父母渐年迈苍老，白发增多病痛添加，为人子女心有所忧。
幼女渐长，健康学业皆需操劳，身为家长，如同摸着石子过河，不知前程如许，亦是惶然怕出错。
至于夫妻二人，肉身沉重，都市生活谋生谋爱，里里外外人情世故，样样过招，以求安然过年月。
丰盈青春已远离，安享老年尚远距，苦乐年华，羁绊和牵挂多多。
早年不屑的“安稳”二字，渐成理想中的目标。
四处奔波挪地儿的事，怕是再也不想折腾多次了。
哪怕只是同一城从旧居搬至新房，从小居室迁至大套房。也是一种琐细的负担。
理想中最诗意的日子，大约是在一个熟悉的地方安然终老。
如我祖辈，从生到离，数十年的光阴留至一二处，平静，祥和，踏实。
眼看一棵树从幼苗长至参天大树，居一屋从牙稚到年老，爱一个人从青春到华发。
就像眼前的山，一直那么安稳屹立着。门口的河，生生不息流淌着。永生永世。
不用担心有朝一日山崩地裂，山河破碎，被迫仓皇。
而现代人，选择多，欲望多，忙忙碌碌不停歇，焦虑仓皇如蝼蚁。
难得静心，平心，安心。
却不知它们才是生活的重心。静才能平，平才能安。
也许，在凡尘俗世中，爱一个人从青春到华发，亦是幻境中不可求得的一幅美妙油画。（来源/妞博网，文/西岭雪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