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跟达达的第一通电话有一点丢人。
那个时候我跟达达大概认识还不到三个月,他也还没有加入LP,大家都只是豆瓣网里最最普通的豆友。我清楚记得我打电话给他时,我在镇坪路上的一家宾馆里。那一年刚好赶上世博,我在9月30日从杭州前往上海,抵达的当晚就确定了工作。当时的创意总监——巧的是,他也叫达达——带着我打着出租去问了好几家宾馆酒店,但因为世博,连如家七天都统统满房了,跑了三四家最后才找到这家看起来很破的宾馆。尽管看起来破,但因为赶上国庆节,价格贵得惊人,房间里还不提供WIFI,最后我的创意总监达达不得已把他的移动3G网卡借给了我。
公司最多最多只能报销我三天的住宿,换句话说,这意味着我只有三天的时间给自己找到住处。
夏奈君:等待,是为了一个最温暖最长久的拥抱
我在杭州的工作是包住宿的,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找过房子,深以为这是一个简单活。但公司在南京西路吴江路,几乎是全上海最好的地段之一,附近又连着上海电视台,周围的房子即便是老房子也贵得惊人。有一些网上价格很低的房子,你打过去问之后统统都会说“没房了没房了”(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中介的一种战术,用低价房刷版面,等你打过去问他们便会说没房没房,不得已到最后你只得求助于中介;据说还有那种先用低价把你骗过去之后再说低价房已经租掉带你去看其他房子的中介)。两天跑得精疲力尽,我却一点收获都没有。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我在二号线地铁沿线的娄山关路看中了一套房子,房租要2000,那个时候我工资都只有3000,但我还是定下来决定要住。
回来的路上,我心想,房子定下来我就安心了,大不了可以去全家上上夜班,反正我一直挺想在便利店工作的。
结果我刚回到宾馆,刚说定可以入住的房东临时变卦,说是父母要从老家过来暂住几个月,不能租给我了。我挂完电话脑袋一片空白,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我明天还要上班根本没时间找房,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也根本没有时间去看另一套房子——我要露宿街头了,我的脑袋里只剩下这一句话。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如果打电话给当时最好的朋友,大概除了跟她哭诉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打给爸妈,因为是自己下了狠心要来江浙沪的,根本不能跟他们示弱,也不愿意他们担心。我觉得自己好像被世界遗弃了,所有的运气都被抽光了,像是一部矫情电影的情节一样,被曝露在一道强光中,而我的四周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了达达。我记下他的号码有一段时间了,但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真的拨通这个电话。像是无意识的,我按了拨号键,达达接了电话。
我到今天依旧觉得羞于面对达达,因为想到那天就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几乎在他接起电话的同时,我站在洗手间的门口对着话筒开始歇斯底里大哭起来。
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一脸错愕,但是很快地,他像意识到什么一样马上就反应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一把鼻涕一把泪跟他抱怨我是“如何被上天遗弃”、“几乎跑遍了整个上海也没有找到住的地方”、“我在这个城市一个朋友都没有”、“我被遗弃了”、“我没有住的地方”、“我没有朋友”......我发誓,往前算三年,到目前为止,我的人生还未像那晚那么绝望和负能量过,我几乎觉得抑郁症就要和我终身作伴。然后达达,在第一次跟我电话的时候,断断续续听完我近乎一个小时“复读机式”的抱怨,一字一顿重复跟我说:“没关系,会好起来的,没关系,一切都会有好起来的一天。”
那一晚我在精疲力尽中睡去,故事的最后,是我在第二天中午,找到了在上海的第一个家,并认识了这一辈子的好朋友小斑马和小彩虹。
这段往事我一直没有提起过,即便是在豆瓣写励志日志、出书乃至跟其他朋友,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可能是羞于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软弱面,也可能是自己不愿再回顾那个悲伤的时刻。无论是哪一个情况,跟我Share这个黑色小秘密的都只有达达。但他自始至终也没有跟人提起过。
我到现在依旧没有见过达达,已经不是害羞的原因了。我们有好几次快要见成,比如我两个月前在广州的那晚,曾想请他在酒店用餐,以谢谢他当时的陪伴和鼓励。但那晚突然刮起台风“海燕”来,达达说爸妈难得从长沙来,台风天要回去陪他们,吃妈妈做的饭。
我第一本书的亚马逊特别版,里面有送达达的几张照片做成的一张明信片。我前几天刚把第一本书寄给他,因为他这一年的时间帮着LP做事,基本都在国外。昨天,我收到他寄给我的日历。每一年,用自己拍过的照片做成手工日历是他的一个“传统”,今年他去了更多地方——其中包括我去了一次就疯狂爱上的伊斯坦布尔。
我喜欢今年日历的名字,叫做“诗和远方”。人生就是这样,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在前面等着我们,我们根本不会知道命运会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会让我们遇到什么人。今晚哭泣的你,也许没有意识到幸运就会在第二天早上降临。
我很谢谢达达,也很感谢命运。我们都曾经历过,因此才会懂得。(文/夏奈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