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古城,多么闲散慵懒的一个地方,我该在那里好好的舒展自己,将自认鲜活尚存的心,从虚伪和冷漠铸就的模子里释放出来。而那天下午,那个孩子,却让我局促得想逃走。是的,我最终是离开了,可至今,纵使远在千里之外,他稚嫩而充满渴望的企求,仍挥之不去,清晰若当初。逛完了古城,一行人陆陆续续上车准备去向三塔。几个当地人围拢过来,隔着车窗向我们兜售一些小玩意儿,荷包呀、绣球呀、衣裙呀什么的。有兴趣的双方开始砍价,被拒绝的小贩也干脆利落的走人。就在我低头把玩刚买的玉佛挂件的当儿,有人笃笃敲窗,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亮的问道:“金花姐姐,买一个吧”。抬头,窗外,眼皮底下,一个男孩儿正牢牢盯着我呢,看不出他的年纪,大概10岁上下吧。从他蓬松而乱的头发,到脚上的鞋,无不是灰蒙蒙的,不知本色如此还是脏的缘故。他手上搭着几串鲜艳的小荷包,看住我,于是我朝他笑着摇摇头,以为他一定也就会转身离开,谁知他更放开喉咙:“金花姐姐,买一个吧,”一边用力的举高他的臂膀,将手中的美丽在我眼前大幅度晃动,希望那些色彩可以打动我。我于是仍笑着拒绝了,没想到这孩子非常的执着,几个来回以后,他把价钱喊到5元钱3个,并且试着将身子探入开着的车门。我不忍,且5元钱3个荷包的价钱也实在是太便宜了,我几乎就要点头了。同伴却说:这许多荷包拿回去做什么呢?我想了想,又开始摇头,然后别过脸去,开始玩挂件,任凭窗外的笃笃声响个不停。玉佛声身上打的孔太小,我费劲周折也没能把红丝线穿过去。有一会儿,窗外安静了,我悄悄看去,他正掂着脚,认真的看我被一根细细的丝线弄的不知所措,忽然就跑了开去。我大大松了口气,调整座姿准备车开。可是他又回来了,一路跑着,到了车门边,手一甩,我回头一看,一根尾部被烫尖了的红丝线,好好的躺在地上!当玉佛在颈子上挂好,他又开始叫我:金花姐姐,买一个吧,虽然索性将他的荷包一气也丢在车门边,好象认准了我一定会改变初衷。他的声音清晰、响亮,整车的人看着我,我大窘,这孩子真细心,也真会做生意。同伴不耐烦的抱怨:“索性给他5元钱得了!”一直没出声的司机笑着摇头:“这小孩很有意思,也一直有人想给他钱,他却死活不肯,只要你买他的东西。”心底微微一颤,好象有东西掉落。他站在大理明媚温暖的阳光下,灰头灰脸,或许洗干净了也不会是个漂亮的孩子。可是他却执着的对我这个所谓的金花姐姐满怀希望,以他孩子天真的心,想当然的以为一根美丽的红丝线一定可以换得他要的5元钱——这微薄得在我的城市里几乎要被忽略的数字。这5元钱,也许就是他思念的一本语文书,也许就是他兄弟姐妹期待的几餐米饭,也许就是他父母期盼的数颗丸药......可是,一向自诩善良的我,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给他。至今我仍困惑,为何在我极力想向这个孩子伸手去时,所做的却是把自己藏入深深的椅背中,逼迫自己去忽略迫切的笃笃扣窗声,将他对人性善良的自信猜度击的粉碎。我在逃避什么?我又拒绝了什么?车终于开走了,似乎遂了我的心愿,可是一路上喜悦的心情便也荡然无存。窗外美丽的景、导游风趣的解说,雾水般模糊不清。男孩儿灰色的身影却在阳光下越拉越长,好象永远也不会消失。玉佛我一直戴着,红丝线因了汗渍而略显黯淡。如果可以再来一遍,孩子,我可不可以紧紧拥抱你,并且将你所有美丽的荷包挂满我的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