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剧在鹤庆
滇剧在鹤庆来源:丽江日报
滇剧,顾名思义,即“云南地方戏”,它以浓厚的乡土气息、优美动听的唱腔和器乐伴奏、配以多姿多彩的舞台表演而受省内汉族和部分少数民族的喜爱。
资料显示,滇剧的出现,大约在清朝道光年间(约1821年至1851年)。追溯历史,远在元、明、清三代,因开发云南边地并加强防务,汉族“为官、为商或充绿营兵奉拨而流寓者”增多,进入云南的外省人难忘“乡愁”,平日哼唱家乡小曲,逢年过节演唱家乡戏自娱。这些小调戏曲经几代传唱,与云南当地人民的生活、语言、音乐和风俗、习惯逐渐融合,便形成了云南独有的滇剧。
滇剧的剧目在传承中不断丰富,相传有800出之多。它的唱腔也颇具特色,分“丝弦”“胡琴”“襄阳”三大类,有倒板、滚板、哀子、一字、二流、三板、飞梆子、梅花板、架桥、安庆、浪里钻、占占子、喜今年等板眼40余种。新中国成立前,滇剧已在云南全省各地普遍传演。
新中国成立后,在党的百花齐放、推陈出新文艺方针的指引下,滇剧有了很大发展。1956年,云南省滇剧团首次进京公演滇剧传统剧《牛皋扯旨》《借亲配》,受到首都文艺界的赞誉。此后,《借亲配》被搬上了银幕。1998年,根据历史题材改编的滇剧《瘦马御使》荣膺第七届全国“五个一工程”奖。近年上演的《白洁公主》,也深受观众喜爱。由于新剧目不断出现,每次全国戏曲汇演,滇剧都受到奖励,演员中有多人荣获“梅花奖”, 滇剧艺术被推上了新的高峰。
滇西北虽远离省会,高山险阻,民族众多,然滇剧流传已逾200多年而久盛不衰。本文重点论述鹤庆滇剧传承历史及现状,不是实录,也非史志,若有谬误,求行家正。
时至今日,鹤庆无论城镇乡村,无论汉族白族,无论男女老幼,都喜爱滇剧,被称为“滇戏窝子”。从前,每逢年庆庙会,便有滇剧爱好者表演,有父子、兄弟、夫妻同登台的佳话流传至今。民国时期,鹤庆、大理已有固定的演出场地上演滇剧。抗日战争时期,昆明的滇剧名角栗成之、周锦堂、刘菊生专程到大理演出。滇西有名的“李文明”“来银成”“李汉鼎”3个戏班聚集大理,更促进了滇剧在滇西北的流行。抗战胜利后,营利性的鹤庆滇剧团、大理滇剧团(时称“剧社”)随之成立,演员有张艳芳、赵家壁、周利昌、杜开明等。
这一时期的滇剧,除了演出传统剧目《列国》《三国》《水浒》《说岳》《封神》及剑侠故事、目连鬼戏,还有根据本地神话或历史题材、爱情故事创作的剧目,如《蝴蝶泉》《望夫云》《掷珠记》(别名《祖师开辟鹤庆》)《杜文秀》等。解放初期,为配合清匪反霸、土地改革政治运动以及宣传“婚姻法”移风易俗,鹤庆滇剧团(时称“同乐剧社”)从京剧移植了《仇深似海》,连演50多场,观众爆满,反响强烈,演出获得成功。还有《秦香莲》《十五贯》《北京四十天》《河伯娶妇》《将相和》《棠棣之花》《木兰从军》《卧薪尝胆》《九件衣》等,滇剧舞台出现了崭新的面貌。
值得一提的是,新中国成立初期,鹤庆自发组建了不少业余滇剧表演团队进行非营业性演出。例如城区完小教师演出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向永、任素芬二位老师主演)、《黑旋风李逵》(舒自宽老师主演)轰动全县,可与专业滇剧团相媲美。鹤庆中学由学生会组织的滇剧演唱活动一直延续到1956年,演员不仅有男生,还有女生,琴师、司鼓、化妆、布景、灯光及服装道具全由学生担任。在学校领导的支持和音乐教师指导下,先后排演了《中山狼》《牛郎织女》《黄泥岗》和《将相和》等几本大戏。鹤中滇剧队闯出了名声,多次受邀下乡为农民群众演出,村社派人迎来送往,反映较好。这些演员毕业离校后,走上不同工作岗位,但“戏迷”本色不变,有机会就登台亮相,或便妆,或彩妆,过足了戏瘾。步入晚年,仍然以看戏、唱戏为乐事。
据鹤庆知名滇剧传人张树勋先生考证,滇剧在鹤庆的流传,始于清朝道光年间,咸丰年间为定型阶段。时任鹤丽镇左营守备张鸿勋之子张正泰(昭通人)当了镇标千总,在鹤城“日演戏剧,自为优以取乐”,但未形成规模。迨至光绪年间,社会安定,生产有所发展,滇剧推向民间。每逢迎神赛会,官吏到任履职,绅商寿庆,均从内地聘来戏班演唱堂戏。清末川班“福寿班”“芙蓉班”到鹤为适应观众需要改演滇剧。川班解散后,著名演员年成之定居鹤庆,此人唱、做、拉、打样样在行,教授出著名丑角程子明,知名票友李根明、李应远、刘炳贵等。民国时期,先后有“天庆班”“荣兴班”两大戏班到鹤庆演出,又带出了一批本地的名角,其中“草鞋花脸”章正举(1909—1979年)名驰三迤,县城随之出现了季节性戏班,滇剧得到了长足发展。
鹤庆戏班常外出演出,所到之处还收徒传艺、辅导当地滇戏爱好者,远在边地的中甸(今香格里拉)、维西先后组织了戏班。简况如下:
民国元年(1912年),李小四带鹤庆班到中甸演出,李小四留居中甸6年,教出“逗逗班”。后来,这批人成为当地演唱滇剧的骨干。民国十四年(1925年)在古城藏经堂上演《彦章摆渡》,因没有戏衣,向土司乌把总等富豪借来楚巴、上衣当龙袍、花衣用,被观众戏称为“楚巴戏”。民国十九年(1930年)驻中甸鹤丽会馆筹资购买了戏衣,此后滇剧票友每逢庙会节日必定组织演出。1949年中甸解放前夕,民国云南省政府为收买利用民族头人汪学鼎,委以中甸副县长之职。县长张祖年(剑川人)大摆酒宴庆贺,特邀汪看滇戏专场。汪不懂戏文,仍坐席赏观,可见滇剧演出不仅在于娱乐,还产生了政治功能。“逗逗班”一直存在到上世纪末,名称多次更改,最后称“建塘镇老年滇剧团”。1990年前后几年笔者退休留居中甸,每逢滇剧演出,必去操琴伴奏。“闹丧”清唱,从不缺席。至今想来仍觉有趣。
滇剧传入维西,为与当地“大词戏”加以区别,称“丝弦戏”。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杨光麟承头请来鹤庆滇戏艺人彭向阳教出第一批学员,并在保华镇(今保和镇)组织首场演出,为滇剧传入之始。此后居民中逐渐有人能哼唱几句戏词。乡绅牵头组织业余剧团(时称“俱乐部”),常演出折子戏。1947年,俱乐部一行二十余人远赴德钦,与升平镇玩友班同台表演《秦香莲》《白蛇传》《五台会兄》等折子戏。德钦玩友班在鹤庆籍滇戏艺人杨锡柱(商人,大面)、刘丽川(中医、司鼓)、赵跃康(工人,大面)、刘世瑜(工人,须生)等人的带动下,人数多时有20余人,一直活动到“文革”时期。在藏族、傈僳族与汉族杂居的边疆县城,滇剧至今仍受当地群众喜爱,这与早年鹤庆滇剧艺人的言传身教分不开。
言归正传。1950年,出身名门的杨立基(1909—1952年)弃文习艺,以须生行当出名,组织票友成立“同乐剧社”,每天在静虚庵演出两场,丰富了市民的文化生活,被尊称为“杨老帅”。期间还到丽江、永胜、维西、剑川、兰坪县表演,并在丽江与滇戏名角刘菊生、张艳芳(昆明人)同台表演,毫不逊色。受鹤庆玩友影响,省伶张艳芳、杨惠生、白雪春、龙沛霖、饶贵宏等先后落籍鹤庆。
为加强同乐剧社管理,由县人民政府派来干部蒋秉枢(曾任高原剧团团长)做领导,不仅表演传统剧目,还编排出一些新节目。其中依据京剧《仇深似海》移植的新滇剧,深受群众喜爱。《仇》剧剧情悲惨,结合当时清匪反霸运动,激发了干部群众的阶级觉悟。在丽江演出时,台下观众无不伤心落泪。据闻,有一位女同志受剧情感动,拔出手枪要上台打死“恶霸”(钱八爷),幸被劝阻,才未造成事故。
剧社下乡巡回演出,每人除了三餐以外,零用费只够洗衣理发,在编的干部实行供给制,待遇并不特殊,大家自觉执行。一路边走边演,从不拒绝群众的邀请,还送戏到白依人聚居的夸萼山。行李用具随身携带,卸下背子即可登台表演。
1953年,在“同乐剧社”的基础上,正式成立了“鹤庆滇剧团”,先后有向永、张清河、李克相、彭智、段福亮等干部被派到剧团出任领导。流落在丽江打工的滇剧多面手龙泉,经张艳芳邀请,到鹤庆入班。龙泉,小生名角,扮相俊雅,演技全面,嗓音略带沙哑,却别具风格。龙泉的唱念做打颇有造诣,代表作有《斩黄袍》里的赵匡胤、《打红台》里的肖芳、《秋胡戏妻》里的秋胡。他还擅长打鼓板,鼓点干脆利落。龙泉任团长期间,剧团改为全民所有制,由财政拨款,仍坚持上山下山传统,轻装步行,被誉为“草鞋班子”,曾多次荣获省、州、县政府表彰。龙泉被选为县人民代表,张艳芳、桂兰芳被选为州政协委员。
鹤庆被称为“滇戏窝子”,名实相符,不为夸张,在滇剧发展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县境内有戏台100多座,滇戏普及,老幼酷爱,直到今天仍有不少戏迷活跃在城乡舞台上。不仅在县内知名演员云集,在外地州及省会滇剧社团中,不少骨干是鹤庆籍人士。杨家齐、魏树生、包刚等戏剧作家,创作改编出不少与时代同步的作品,其中包刚编剧的《关山碧血》荣获国家级大奖。云南省滇剧院徐泽钧,鹤庆城镇人,后任省文艺干部学校滇剧科教师,为传承云南地方戏曲作出贡献。
由于滇剧在鹤庆一代代传承,还出现了以演戏为主业的“滇剧世家”,其中最有影响的是程家。程氏长辈程小元(1882—1945年),字子明,好学成名,擅演丑角,不仅戏略宽,还精通文武场面,能掌统指挥乐队演奏。程子明生有9子,经悉心教授,长子演大面,老二演文武小生,老五打锣钹,老九(程家昌)生性聪慧,发展全面,擅长花脸戏还专打小鼓,鼓点精通,能制作道具及龙狮,上桌表演狮舞腾跃自若,从不失误。由于掌握台本了然于胸,被同仁称为“滇戏箩子”。受家庭熏陶,解放初期还在小学四年级读书的孙子程栋良也上台打小锣。孙女程维兰,上世纪60年代毕业于省文艺干校滇剧科,主演旦角,扮相俏丽,唱做俱佳,以演《雷神洞》中赵京娘尤为出色。程家三代在家乡无人不知,有“程家班”之称。
从辛亥革命到新中国成立的一段时间,滇剧表演者人才辈出,有科班出身,有半路出家,还有逢场作戏的票友。除了程家班,县内知名滇戏艺人粗略统计如下:王昌禄(?—1937年)、李敬虞(1887—1953年)、刘炳贵(1890—1960年)、李雨生(1900—1939年)、文竹九(1904—1965年)、陈德周(1903—1984年)、唐宏基(1904—1966年)、杨立基(1909—1952年)、候继武(1917—1942年),建水人张福山(?—1959年)等。与上述前辈同一时代的还有:绕贵宏(四川人)、龙泉、杨慧生(大理人)、桂兰芳(昆明人)、章正举、张士林等。20世纪60年代,是鹤庆滇剧团的鼎盛时期,演员除了健在的前辈,又增加了章天明、段双英、向四堂、程维兰、左慧英、周锡林、王应蛟等后起之秀。鹤中高中毕业生杨增濬吸收为主琴师,直到滇剧团撤销安排到企业工作。“文革”结束,在鹤庆县党委、政府的关心下,县文联1969年成立了以滇戏爱好者为主要成员的戏剧协会,逢年过节,村村锣鼓响,乡乡唱戏声,既传承了“非物质文化遗产”滇剧,又丰富了各族群众的文化生活。
受滇剧影响,在白族和彝族聚居的山区,还出现了以唢呐锣鼓伴奏的“吹吹腔”,其特点是道白、唱词全用白语,载歌载舞写实性强。新中国成立前,西山黑泥哨打巴箐黑话人(彝族支系)每年农历三月十五日要到城隍庙连唱3天“吹吹腔”,观众人山人海,这是鹤庆独有的文化现象。引当年戏台楹联佐证:
愿看者看,愿听者听,看听自取两便;
说好就好,说歹就歹,好歹就唱三天。
滇剧传演至今已逾200多年,为何一直得到各族群众的喜爱?不仅因为这种传统戏曲形式很适合人们(特别是老年人)的审美情趣,更因为许多剧情展现的是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美德,表达了人民群众惩恶扬善、帮贫扶困的良好愿望,在构建富强文明和谐社会的新时代,仍不失其积极意义。由此看来,任何一种古老的与民族精神血脉相传的文化现象,若能与时代俱进,是永远不会失传的。(本文写作时,参考了张树勋先生的文章,特此说明,并表谢忱!)
附:滇剧逸闻四则
随机应变改戏词
留居鹤庆的民间画家王铮(?—1937年),因耳聋,自号铁聋,爱戏如迷,常以票友身份登台表演。他虽然听力不佳,能看文武场面手势而不脱板脱眼,还能随机应变,将错就错圆场,赢得观众喝彩。一次,在演《下河东》时他饰赵匡胤,错斩了忠臣呼风,呼金定生反报仇。探子前来报信,把“呼金定生反”错报为“陶三春生反”。王铮机灵一动,出口成章,马上接唱:“乾德王背时倒了运,来个探子报不清,明明反了呼金定,谎报军情是陶三春。”(扎白)“谎报军情,责打四十,赶了出去。”如此一改,反而增添了剧情的趣味性,台下掌声叫好声不断。 (田遇春)
附:滇剧逸闻四则
随机应变改戏词
留居鹤庆的民间画家王铮(?—1937年),因耳聋,自号铁聋,爱戏如迷,常以票友身份登台表演。他虽然听力不佳,能看文武场面手势而不脱板脱眼,还能随机应变,将错就错圆场,赢得观众喝彩。一次,在演《下河东》时他饰赵匡胤,错斩了忠臣呼风,呼金定生反报仇。探子前来报信,把“呼金定生反”错报为“陶三春生反”。王铮机灵一动,出口成章,马上接唱:“乾德王背时倒了运,来个探子报不清,明明反了呼金定,谎报军情是陶三春。”(扎白)“谎报军情,责打四十,赶了出去。”如此一改,反而增添了剧情的趣味性,台下掌声叫好声不断。 (田遇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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