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大理:叶永青,重返乡村
题记:“一是自然,一是乡村,二者构成了大理最基本的概念,如果他们消失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政府官员和很多人却不以为然,包括很多来到此地的新移民,他们不认为自己处在乡村,硬要说得玄而又玄,用什么后花园等各种词来稀释乡村。他们为什么就觉得乡村这个词那么可耻?你到瑞士等国家去看看,那儿的乡村多自豪,多好啊。”谈到中国如今的乡村建设,在当代艺术家中,没人比叶永青更积极敢言。他被公认为“现代艺术的云南总舵主”,是跟在大理渊源最早的艺术家,很多艺术家包括方力钧、岳敏君等人把工作室安在大理也是受他影响。叶永青的母亲是大理白族人,他自小在昆明生活长大,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就时常出入大理,后来他在北京和伦敦分别有了工作室,还在四川美院教学,过着像候鸟一样季节性迁徙的生活。“我的座右铭是老子所讲的“为而不有”,就是我做事,但不要拥有这些东西,包括对于居所和财产都如此。我是个到处行走的人,不想停下来。所以虽然我来大理来得最早,但以前从没在这里购置任何物业,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投身于大规模兴建。”
2007年,叶永青在伦敦生了一场很重的病,后来回到大理休养。“有天早上醒来,我想出去吃早点,走到MCA客栈前面的洋人街上,一下子愣住了,那条街上有豆浆、油条、米线、饵丝、面条、面包、包子、馒头、稀饭、还有披萨、咖啡、日本料理,我在全中国甚至全世界可能都找不到这么唾手可得的生活,我就想,冲着这些早点也要回到大理来,就那一下下了决心。”于是,叶永青有了这处被他取名为“看云石居家”的小院。
在一个闲适的午后,坐在刺瓜藤蔓架下,他从热水瓶里倒出泡好的普洱,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起了大理。
与很多人不同,叶永青的院子没有安在古城,也不在洱海边,而在古城附近的一条巷子里,僻静得很。“院子原是当地人盖的民居,农民盖成什么样,我改改就住在里面,就开始创作。”到了大理之后,叶永青的生活就变了。“现在,我每年大约有四个月时间在大理工作和生活。到了大理,我会变成一个走路的人。我在这里的生活就像一个烟火和尚,我喜欢这种状态,也不是刻意要脱离所有人,打开门就是一个烟熏火燎的世界,关上门又非常安静,可以独处。单人干,我还得去北京,还得满世界跑,它们也不矛盾,彼此是一种互补。”
“我们这一代人更早接受了西方文化的影响,在世界各地到处走,最后又一步一步走回自己家乡的农村,看到当地人生活和劳作,是走了很远的路才寻回来。但并不是说这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归宿,其实永远还是在找一个不被束缚的地方,回到故乡是接受另外一种能量的方式,在创作和生活上,我又获得了新的视野和灵感。我把四川美院的课程搬到了大理,开了一个新的课程叫做乡村田野调查,目的是给学生们打开一扇乡村视野的窗子。”
对于大理的迅猛发展,他同时感受到“美丽与哀愁”。“他们要过一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生活,每个人带着情结,要建自己的居所或建筑。我把这种现象看成是都市反哺乡村,但其中也存在很多问题,包括制度问题、城乡差距问题、认知问题、霸权问题等。人们大多选址在洱海边上,在水边建造稀奇古怪的大屋的风气愈演愈烈,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不可收拾的状态。但我仍然觉得它本身有着积极意义,这好过交给开发商以工业化的做法消灭掉乡村。只要这个土地或小产权还是私有化,乡村的尺度和格局就能得以保存,做得好的人生存得久一点,不太会做的人被淘汰出局,交给市场和时间解决吧,这是正常进出的关系。”
在叶永青看来,大理的山并不凌厉奇险,水也不惊心动魄,白族算不上特点非常突出的民族,但山水人组合起来,就像构成了一种黄金比例,比很多地方都更和谐宜居。针对新移民喜欢择水而居的风潮,叶永青自有另一番见解:“大理最美的是光线,最伤人的也是光线,在海边开个大玻璃窗并非明智之举。生活在这里有智慧的人,或者在这里地方住得最舒服的人,都是开的那种小窗子,冬暖夏凉,保持空气流通,把好看的风景管理起来,看一点,不看一点,这才是美……”听起来颇有老庄之风,在退与舍的哲学之间,更显豁达与自然。
叶永青:著名艺术家,四川美院教授,中国当代艺术院艺术总监,往返于世界多个地方,每年会在大理住上四个月。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