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希冀----杨树兴(白族)
父亲的希冀杨树兴(白族)
三十六年前九月里的一天,当第一只山雀刚打开婉转的歌喉,在屋前那棵老梨树上吟唱的时候,里屋就传来了父亲起床时的阵阵咳嗽声。不久,我也起床了。我们短暂地漱洗之后,父亲便同我一起走出家门,披着晨光,迎着晨风,裤脚打着山道上雨后的小水珠,朝通往山外的盘山小道匆匆走去。
父亲一头挑着我的箱笼,一头挑着给我新制的被褥走在前面。我背着书包在后面紧追。一抬头,我看到父亲肩上那根被岁月的重担磨得滑溜溜的龙竹扁担颤悠悠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鼻子一阵酸涩,两行清泪止不住往下流淌。父亲今年已是年近花甲的人了,还不顾身体虚弱,山路崎岖遥远,争着送我到城里念书。
我是家中的老幺儿,又是解放几十年来,村中唯一能考出去的高中生。父亲自然百般疼爱我。本来我已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了,行李担子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父亲挑的。可是任我怎样哀求都不能取得挑担的权利。父亲嘴里总是唠叨着那句:“娃啊,你是我们杨家的秀才,可不能累坏你啊!”父亲越这样说,我的心里越不是滋味。我的眼泪在一阵心酸之后,又扑簌簌地滚落下来。这时,我回望村庄,小山村早已消失在迷迷茫茫的晨雾中了。
我们闷声不响地继续往前走着。朝阳就像一个大火球似的上下跳动着,终于从大青山顶上跃了出来。刹时,万道金光闪射着,照射在父亲的身上。看着父亲微躬的背影,我实不忍心,就连声呼喊父亲休息一下,喘口气再走。于是,父亲同我便一起坐在路旁的一块山石上,拿出昨晚母亲特意替我们爷儿俩准备好的又冷又硬的锅边粑粑,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大约歇息了两袋旱烟的工夫后,父亲和我又赶路了。这一次仍然是父亲挑着担在前面走,我背着书包在后面追。
当我再次看到父亲肩上的龙竹扁担上下颤悠个不停时,我似乎听到了父亲激动的心跳声,看到了父亲那张饱经风霜的脸膛上闪现的丝丝笑意;似乎体味到了父亲关心儿子的那颗拳拳之心;似乎体验到了父亲对于儿子升入高中时的那股无限喜悦之情。这种心情,仿佛是初升的朝阳,蕴含着多少殷殷的希望啊!
太阳当顶的时候,父亲和我终于来到了学校门口。父亲停住了,吃力地换了换肩,然后抬头望了望“××中学”的校牌,他又笑了。这一笑不比往常,我看得出。他竟笑得那么投入,又那么香甜。伴随着父亲的笑意,我才看清父亲此时的脸,竟然涨得那样的通红,就连耳朵根和脖子都红了。我想要把担子挑进校园,可是我怎么说,父亲都不肯依从。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老父亲,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行李一直挑到学生宿舍。
然后,父亲又帮我安顿好了床铺,之后,他又打开箱笼,拿出家中仅有的二十来斤大米,再从汗衫的内袋里掏出了一叠被汗水浸湿的钞票,顺手塞到我的怀中,对我说:“娃儿呀,你先去把书杂费交掉,再买点菜饭票回来。”
当我再次回到宿舍时,父亲已经起身,一手捏着那根龙竹扁担,一手拎着麻绳急匆匆地转身要走。我留他吃过晚饭后再来。他说啥也不肯,头也不回地走了。但才走了几步,他又转过身来停住了,并用异常平静而又深含感情的口吻叮嘱我说:“娃儿呀,家里出了个高中生不容易啊。你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好好念书,将来好歹有个出息,你娘和我就是死了,我们在九泉之下也心满意足了!”
我咬着嘴唇,两眼含着热泪,不住地点头。听着父亲这一席肺腑之言,我在模糊的泪光中,仿佛又看到了父亲肩上那根颤悠悠的龙竹扁担,仿佛又体味到了山民们祖祖辈辈对知识的渴求,对人才的渴盼和对后代儿孙所寄予的殷切希望。
这件事虽然过去三十六年了,但是父亲送我上学的情景还时常在我的脑海中激荡,那一句句深情的话语还常常在我的耳畔回响,那根颤悠悠的龙竹扁担还常常在我的心底闪现。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校园作家协会会员、大理州作家协会会员、巍山县文学学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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