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官员退休生活
明代宣德年间,有一个叫韦广的人,官居御史,为官很清廉,有非常好的声誉。退休后回到老家,过着很俭朴的生活。当年的老部下出公差路过老领导韦广的老家,要去拜访老领导。韦广听说来客人了,愁啊!没有什么好东西待客,怎么办?最后韦广决定亲自驾小舟到江上去捕鱼。鱼还没捕到,客人们就到了——客人虽是部下,毕竟是现官,朝廷有制度,出入不能失了礼仪和体面,所以一路人马仪仗,动静不小。韦广远远地看见人马喧嚣,就知道是客人们快到了,鱼也不捕了,赶紧登岸,抄小路往回跑,翻墙回家,慌忙找出整齐一点的旧衣服换上。等客人登门了,老同志韦广已经忙活得满头大汗。客人关心地问:“老领导,您为何满头大汗?”韦广从容说道:“哈!刚才我到邻村去了,听说你们来了,急忙赶回来,所以那啥... ...”随从中有几个人偷偷地咬耳朵:“装啥装?这不是刚才我们在江边看到的那个蹲在小船上捕鱼的老头吗?”这帮小子诡秘地做鬼脸,笑了。</p>关系非常亲密的老部下低声问:老领导,您怎么退休后的日子过得如此清贫?这会影响后辈的学子们对前途的信心。为了朝廷的体面和公务员队伍的形象,您看我是不是回去后将您的状况奏明皇上,考虑一下官员退休的待遇问题?韦广连连摆手:千万别这样!圣人云:“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自古以来,读书人仕进做官,图的就不是荣华富贵,而以清俭为乐。你看我虽然退休了,日子清贫,但心里很快乐,因为我在我的工作当中,没有违背作为一个读书人的操守,没有有意侵害老百姓,给朝廷惹麻烦。工作中的失误不可能完全没有,但我没有故意去颠倒黑白。所以我内心很逸乐。再说,你看你们这些当年的老部下,还经常顺路来看我,我的这份荣耀不小了,当地很多年轻的学子都很羡慕我。如果朝廷给我这种退休的老干部太高的待遇,那就是示天下以利,彰灼读书人当官求利的欲望,这是很不好的。
其实,咱们都知道,当官发财是很容易的,算什么本事?当官还不发财才是本事哩。一般人对退休后的生活有太多的期待,甚至有物质上的过多要求,都是内心不安静的缘故。士大夫居朝则辅弼君王治理天下,退而居乡,则当以身作则,以圣贤言行教化乡里,垂范后来。如果退休后过上安逸奢华的生活,仿佛进了安乐保险箱,国家的兴衰都与自己的待遇无关,这等于给人一个提示:这才是一生的追求,这才是一个人的成功。而这是很违背圣贤之道的,这不是咱们这种人的追求。其实天下的读书人都应以清俭为荣,以奢华为耻,每个退休的官员,尽量追求过平淡的生活,而不是报复性地索取,好像自己在任上做出了多大贡献似的。你更应该多想想:因为你曾经占据了某个职位,可能使国家的事业没有获得更恰当的人选,甚至阻蔽了另一个人才的进步。消耗民脂民膏而不惭愧,这是不应该的。官员退休后,不恃功邀赏,不刻意索取,则百姓的负担就轻,天下就没有太多因负担过重带来的怨气,这样,大家不都很安全吗?这样的安乐是物质能换来的吗?
所谓“德不孤,必有邻”,韦广同时代,就有不少像他一样的人——明陈孟贤的同僚们觉得陈孟贤的生活太清苦了,给他编了个段子:说腊月二十四日,各家灶神上天去玉帝那儿报到述职。灶神们个个一身黑衣拜见玉帝,只有陈孟贤家的灶神是一身白衣。玉帝问:“小同志,大家都一身黑,独你一身白,怎么这么另类?”陈孟贤家的灶神就哭了:“别的大哥所在人家,天天生火做饭,过人过的日子,所以他们一个个自自然然都给熏黑了。小臣在陈孟贤家的厨房灶台上趴了整整一年,他家几乎不做饭,更不请客,我想黑都熏不黑呀!”
陈孟贤还不算最清寒的,有个在朝廷当供奉官的罗承嗣,冬天,他的邻居总是听到隔壁老罗家有“得得得”的声音,以为歌星龚琳娜住在隔壁,晚上在家练唱《忐忑》呢!问题是练歌也不能整晚都练呀?邻居很纳闷儿:会不会是罗家私造兵器,要造反呢!纠结了很久,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将墙壁凿了一个小孔,偷窥罗大人家。不看不知道,一看,邻居眼泪都下来了:罗大人一家哪儿是唱歌或打造兵器呀,是全家冻得,跟上了发条似的不住地牙齿打架呢!
与韦广不同时代的人,比如北宋退休的宰相、郑国公富弼,享有很高的声望,退休后几乎不见任何人,不给任何人关说、办事。他说:凡待人无贵贱贤愚,礼貌当如一。我当官数十年,亲友故旧很多,如果见这个不见那个,“非均一之道”;如果都见,则我的身体又吃不消。他想外出散心,就自己骑毛驴,没有仆从跟随。有一次外出,半路上遇到一个现官的车队,富老躲避不及,又没有及时下驴,被前面开路的隶卒呵斥:你是谁呀?没看见我们首长的车?富弼一边打驴一边躲避说:富弼。隶卒告诉了官员,官员立刻慌忙下轿,给老领导请安。富弼一边给驴加鞭,一边说:好了好了,你们走吧。
南宋诗人杨万里一生当官,但很不顺利。他去世前15年,都是退休在家的。杨万里在一个地方当官,卸任前,检索行囊,发现居然积攒了一些俸禄,也不多,“仅万缗”(缗:即一串铜线,每串一千文。另:一文相当于两角)。他认为在一个地方当官,走的时候还拿这么多钱是很可耻的,于是“留库中,弃之而归”。他的夫人罗氏,年过七十,大冬天还每天早上起床,先给家里的仆人们做饭,让他们吃饱了,手足俱暖,再去干活。杨万里的儿子杨长儒,继承了父亲清介的脾性,他曾任广州经略,用自己的工资七千缗,给贫穷的租户交了租税,退休后,什么也不带走。后来有别的官员经过杨家,怎么也想不到,父子两代为官,竟清贫至“采椽土阶,如田舍翁”。(摘自许石林的新书《桃花扇底看前朝》)
内容简介: 本书作者,游刃于历史人物掌故之中,上到帝王,下至文官武将、黎民百姓,皆不在话下;小到个人慎独功夫,大到社会建制,提笔即成;嬉笑怒骂间,旧社会的三纲五常钢骨、社会情状,跃然纸上。在调侃古人“冥顽不灵”的字里行间,亦戏说着先贤金石之言,劝善之意。
莫说今人士大夫式的劝善教化以言志载道太过冬烘,抹杀学人进德彰贤的现代意义;更不能单以一个“旧”字将古人宣扬的德行义理沦为阻碍个性解放、现代文明进步的众矢之的。作者将忧世之心,化作崇古之文、笑骂之笔,其中自有深情。
作者简介:于古人,我崇拜的读书人比比皆是。因此,人笑我保守、迂阔,我悲喜交加:喜者,那是我的梦;悲者,愧不敢当,差远了!
于白话文作家,我喜爱的首推汪曾祺先生。经得起反复读。学古人、学今人,学谁都别想靠谁。
我出的几本书就是这样写出来的。我兴趣广,又贪婪虚荣,不能容忍在文化上太外行,在诸多门类下了点工夫。人问:你到底是哪个专业?
我干嘛要专业!专业即器,吾不欲成器也。不想成器,写作就无功业追求。写作带来不少快乐和好处,它成为我唯一不欲苟且勉为的事儿。
我不愿把写作经营成一块遮挡天空的乌云,尽管我未必能成为吹散乌云的清风。
主要著作:《损品新三国》《尚食志》《文字是药做的》《饮食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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